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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自然。”
张峨眉一笑起身,信步掠过瑟瑟,目光从李重润肩头滑落。
她格外打扮过,眉上抹了青雀头,又点了殷红口脂,一反常态地鲜嫩明快,愈发衬托得一双眼清水洗出来的透亮。
李重润脸庞发热,揣着手道,“张娘子客气。”
张易之拍掌,宫人鱼贯出来打高龙凤连珠帐,搬开窗板,顿时四面明亮。
陶光园本就是为秋日赏菊建设,贴墙木架上放了几盆粉红的桃花菊,粉白的木香菊,浑圆硕大的金铃菊。
风一流动,隐隐花香袭人,长席上金盏、银杯亦妥当,还有有玉石、红髓堆叠出的玩器,譬如莲蓬、桂花,皆应重阳之节。
张易之道,“原想仿民间酒家规矩,以菊花缚成窗洞子,可是圣人惜花,怕伤了坏了,只好如此观赏。”
女皇连得两桩喜事,意兴盎然,俯身向李重润道。
“可怜你独个儿在西宫长大,一见女孩子就不会说话了,合该出去逛逛。”
李重润刚坐下,闻言立时起身,满面春风道。
“圣人说的是,上个月孙儿乘休沐时,登门拜访了朝中几位重臣,皆是饱学大儒,随口几句指点,便令孙儿茅塞顿开,还有魏侍郎,能平扬州之乱,孙儿在上阳宫便听说他的美名,这回有他辅佐监国,朝夕相见,得了许多提点。”
“是吗?”
这话引起了女皇的兴致。
“魏卿出身寒微,亲贵多有轻视,难得你能识人。”
李重润抚了抚膝头的褶皱,郑重道。
“说来是有些渊源,西宫有位宫使曾在太学服侍,识得几个字,志愿周游列国,无奈久困深宫,垂垂暮年仍未成行,只能描绘地图以作排遣。他手里有本书叫《九州设险图》,记载古今用兵成败,却是夸夸其谈,无甚可深究之处。”
女皇皱眉思忖。
“咦?这本书,怎么朕仿佛也有所耳闻呐?”
她看向左右,并无一人接口,张易之更是飞快挪开了眼神。
女皇有些失望,正要撂下,忽听张峨眉开了口。
“太孙所说,可是魏侍郎年轻时注解的那本?”
李重润很意外,迟一拍方道。
“正是,魏侍郎做太学生时,逐字逐句点评解说过这本《九州设险图》,引经据典,细细考据,把一本小册子注解成了三百多页的大书。那宫使辗转得到魏侍郎的注解版,如获至宝,却又难明其意,便与孙儿分享。初看时,我俩犹如阅读天书,彼此推敲,也是盲人摸象,各说各话。后来才知道,除了注解版,魏侍郎还有一本配图,比原书的地图更细致,不止山川河岳,就连草场、水流,连暗涌都有标注。两本配起来看,酣畅淋漓,犹如亲身经历数百场大战,两个人交替推演,攻守易位,一时胜利,一时失败,有趣极了!”
瑟瑟心潮澎湃。
难怪二哥器宇轩昂,那有宏图大志却久困深宫的,哪是什么宫使,明明就是他自己!
一念及此又担心起来,儿孙困死宫苑,是明君的污点,二哥当面指出,圣人怎么会听不懂其中隐隐的埋怨?
第9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