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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负了我们一家子,到了,赔个皇帝,就完了么?!”
风里雨里,没人出声回应,只有韦氏重重的呼吸。
李仙蕙让她缓了缓,与晴柳两个架住她上车,李真真搀扶李显跟在后头。
车轮碌碌远去,许久,只剩下迟滞的回音,武延基这才从檐下踱步出来。
风刮拉拉,吹得他金冠都歪了,方才一瞬间的情绪压制下来,神情重又轻佻得一如往常。
武崇训始终站在亮处,瞥了他眼道,“这浑水,与你不相干。”
武延基哼笑了声。
“三郎是说,我尚且不如个半老妇人有血性?”
武崇训反问,“有没有,又怎么样?”
半晌再不吭声,武崇训有些担心,压低声道,“圣人欺辱亲子,结下仇怨,原就是为了你我……”
“嘿!你这人!”
武延基觉得这话很可笑,挑眉戏谑地望回去。
“二叔说你自视太高,我还不信,原来竟是真的,她哪是为你我?更别提为武家!实则我们,并明堂里那七世先祖,都是打伞的仪仗,打压李家的由头!甭管死人活人,铺天的排场,通通为她自己!”
武崇训语塞。
说到底魏王是他亲爹,死后别说哀荣,连一分情面都不留。
王府说封就封,巨万的身家查抄殆尽,丢下几个儿子,混的不如李家旁支,再要强说圣人如何苦心孤诣,提携武家千秋万世,确是说不过去。
武崇训原本想着,娶了李仙蕙,武延基的头衔待遇尚可维持,便算冤家宜解不宜结,往后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过,闭闭眼,三五十年就混过去了。
可瞧他这个样儿,倘若有日李家同圣人撕破脸,他非但不会劝阻,恐怕还要往火里浇一瓢油。
嗯了声,多的话也不用说了,拍拍他肩膀,“你我总是兄弟。”
“兄弟……”
武延基愣怔好久。
这话听着耳熟,是他自己多年前说过,就在他们刚刚进京不久,武崇训生母过世之后。
还没出五七,女皇就要求武三思续娶太平公主,他不肯,武承嗣非但不帮忙开解,反骂武三思拖累前程。兄弟俩大吵一架,剑拔弩张,几乎就要翻脸,幸亏消息传出去,寡居的太平也坚决不肯,倒替武三思解了围。
早半年,太平的驸马饿死狱中,晚半年,武承嗣连跳四级升任文昌左相,然后许王李素节谋反,女皇杀南安郡王,杀故太子李贤二子,杀宗室诸王子孙,幼弱者配流岭南,杀其亲党数百家……直到天授元年登基,万事落定。
前前后后,唯独中间夹的这一年最叫人恐慌。
长安风声鹤唳,婴儿不敢夜啼,旁人以为武家耀武扬威,其实不是,武延基记得很清楚,至少那年,武承嗣睡不着,武三思也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