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建业竟然会在心理医生那里等她,看到她还没有按照约定的时间过去,打电话过来狠狠训了她一通。
沈乔几乎拿不动手机,眼底一酸,眼泪不由自主地往外涌。
这把年纪居然还在马路牙子上哭鼻子,这世上没有一个人理解她,了解她的痛苦。她还不如刚才被车轮子碾死,一了百了呢!
“呜呜呜……”她捂住脸,难以自抑地发出声音,哭得委屈又隐忍。
泪眼模糊中,一张中间空白、四边蓝条印花的款手帕递了过来。
沈乔愣了一下,脑子里空白得很。
这年代,谁还老古董地用手帕?她前几年才去世的婆婆都早就不用了。
而且这张手帕还土得一塌糊涂,是她年轻时那会儿老人家用的。
这真是个有味的老太太,站在一旁的叶念乔心道。
沈乔从年轻起就是个病娇,身体底子不太好,走路都喘气,那会家里经济条件不好,也没多余的钱给她治病。
所以那时候跟她同龄的人都下地干活,在大队忙得热火朝天,只有她窝在家里看书,养得白白嫩嫩,水葱一般好看。
条顺盘靓的她从十六岁的时候就不乏追求者,那会儿流行自由恋爱,放学回家的路上就有人冲她吹口哨。她是他们镇上出名的镇花,走哪里都是焦点。
所以就算现在年纪大了,沈乔身上的气质仍在,那是没有经过体力劳动的磋磨,在书香当中浸出来的典雅。
哪怕马路上车与人川流不息,难闻的尾气与各种嘈杂的声音汇成了一锅粥,她仍能像一支出尘的莲花一般,有本事把这些庸俗的东西都统统隔离开,变得遗世独立般的高洁。
叶念乔收回欣赏的目光,悄悄打量了一眼正僵硬递着手帕的老头。
这老头是他爸,野生的。
其实也算不上老头,因为他比各种老头都硬朗太多了,身上结实的肌肉半点没有退化,现在还能抡起双节棍毫不费力地揍他个满地找牙。叫他老头,可能是叶念乔这个弱鸡想要在年龄上找回场子。
不过眼前有点失神的叶谷秋是他长这么大没见过的,原来这老头也有色心,看到好看的老太太就走不动步了。
“爸……”叶念乔看不下去,他爸好不容易动一回凡心,他得助攻啊,不能让他出师未捷。于是在他腰上轻轻推了一把,悄悄说道,“喜欢就上。”
叶谷秋正要皱眉,沈乔仿佛从记忆的裂缝里找到了什么,嘴唇忽然颤抖,指着他缓缓站起:“你……你是……你是叶谷秋!”
叶谷秋捏着手帕的手倏然一紧,眉头绷到一起,一言不发。
沈乔原本就红透的眼眶涌出更多的眼泪:“你真的是叶谷秋?你没死?你没死……”
“啊……阿乔……”叶谷秋的喉结滚动,想解释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念了她的名字。
沈乔捂住脸,眼神愤恨:“叶谷秋,你没死,你竟然没死。”
她哼笑着,整个人像是精神失常了一样,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你骗了我这么多年,你毁了我一辈子。叶谷秋啊……我恨你,我恨你!”
她扭头,疯狂地往前跑去,转眼就消失在了各种建筑物身后。
叶谷秋手上的帕子还没来得及收回,他甚至来不及第二次叫她的名字,沈乔就决然地走了。
叶念乔一脸黑人问号,看看叶谷秋,再看看消失的沈乔的方向,忽然脑海里翻腾起一个浪花,打得他一激灵:“爸!”他激动地拉住叶谷秋的手臂,“她……她就是我妈?”
叶谷秋无声地看了他一眼。
叶念乔急了:“那你还不追?我草了,爸你是木头人吗?原来这么多年你都偷偷看着人家?赶紧追啊!”
他毛躁地揪头发,真想在叶谷秋的屁股上踹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