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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样而已,这群小孩就已经闹疯了。
李萤心也没有想过,自己阔别舞台许久,初次重新登台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还穿着很平常的衬衫叠毛衣,十分斯文,感觉下一秒就能转身进教室里板书。合奏的乐手们都还颇为稚嫩,地返音箱是孩子们自己带过来的,效果和李萤心以前用的相去甚远。
很仓促,一点也不完美,但热情像燎原的火。
青春就是这样,李萤心纵身跳进了属于他们的青春火焰中。
不过这几个乐手暂时还没集体即兴的能力,李萤心本来在配合鼓手的节奏,结果两个吉他各弹各的,实在有点不堪入耳……虽然台下观众大部分也听不懂,只要有热闹可听他们就跟着瞎兴奋,但李萤心受不了了。
他想了想,换了个音,怕他们听不出来,又对着他们做了口型,示意他们演刚刚已经演过一次的《神游》,好在大家竟然都能反应过来,跟着李萤心直接进了《神游》的间奏。
这首歌中间有一段长达四十多秒的纯乐器演奏,但贝斯只是用最单一的根音垫在下面,鼓也是从轻到弱,主要是强调吉他和笛子,鼓手只敲着鼓槌,最后加强情绪才在鼓上加花。
演奏十分顺利……个鬼,才第三拍,主音吉他弹错了一个音,大概是因为舞台经验太少,小姑娘本来就有点紧张,一错就更紧张了,干脆顿住。
李萤心迅速扫了他们一眼,推测主音吉他王诗恩脑子已一片空白,节奏吉他兼主唱覃思明瞪大了眼,感觉想救一下但是无从下手,还在按原来的模式弹……笛声倒是没有断,只是整体听起来层次一下弱了很多,哪怕是当作笛子solo,也没什么过渡,总之变得有点奇怪。
当然这段本来也不是正式表演,只是一段互动,就算在这里所有人突然都停下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李萤心只用了一秒犹豫,左手挪到高把位,右手快速过弦,直接用贝斯弹本来应该由主音吉他负责的这部分……其实有些指法在贝斯上是完成不了的,临时改编的话很考验贝斯手对歌曲的熟悉程度。
但很不巧,这歌就是李萤心写的,没人比他更熟悉这首歌。
原本在这一段存在感不高的贝斯忽然从水底浮上了水面,与吉他不同更显沉闷的音色同高亢悠扬的笛声缠绕在一起产生了新的化学反应,造成一种迷幻但和谐的听感,偶然性的“舞台事故”却带来了新鲜的音乐效果。
即便是完全不懂音乐的人,也会被这种直接的听感变化所感染,这就是现场演出的魅力所在。
台下的呼声又起。
这一段结束后,李萤心逐渐换回了最开始的指法,贝斯声再次沉到了水底,他本来想以这样的淡出结束这几十秒的演奏,结果可能是刚才他把孩子们带入状态了,他们几个忽然来劲,本来愣了一阵的吉他手想要夺回属于她的一切,很快又重新把吉他旋律带回演奏之中。
覃思明也扶住麦唱了起来:“小小的神明牵着我游过光的河流飞向夜空摘下一束焰火你和我陷入云间做的美梦难道只是美梦……”
一直把这段副歌完整演完唱完,这几个人才依依不舍地停下来。
李萤心摘下背带,把琴递回给徐斐然,看见她模样恍恍惚惚,仿佛真的神游天外了。
台下还有人在喊安可,不过主持人已经说完谢谢常夜灯和李老师的精彩表演,准备邀请下一组同学上场了。
李萤心本想着从前面跳回台下,回到他刚刚的位置……其实他甚至有点想提前溜了,但是班主任今晚必须维持班级秩序,还要在晚会结束后清点人数,完全没有办法先走一步。
下去以后是免不了被隔壁的老师调侃几句了,旁边的学生如果胆子大或者借着今晚气氛好,肯定也要问长问短。
不过李萤心没有独自下台的机会,他被常夜灯的几个小孩推着直接往后台去了。
但殊途同归,这几个小孩一下去就围着他盘问。
“老师你以前组过乐队吗?!还是说现在也在玩?太厉害了吧!”
“平时完全看不出来啊啊啊!老师你也藏得太好了!”
“老师你为什么能用贝斯弹吉他的部分啊?强悍如斯……”
“老师你除了贝斯会别的乐器吗?是自己学的吗?”
“老师你好帅……!”
“之前徐斐然还说她每次一换把位就容易卡壳,早知道老师这么牛让她直接问你就好了,”覃思明还在刚才演奏的亢奋状态里,喋喋不休,说着看向徐斐然,“是吧然姐。”
徐斐然是这群学生里唯一一个始终一声不吭的,这非常反常,平时属她话最密……李萤心回想了一下,从刚刚在台上她的表现就有点怪异。
难道是因为他刚才的表演?但比起受到冲击,徐斐然的样子更像做错事等待挨训,直觉对方可能有话要跟自己说,李萤心其他几个还在叽叽喳喳的同学道:“好了你们先去玩吧,我跟你们然姐单独交流一下。”
“好吧——”
两人移动到相对安静的角落,当然旁边还是有很多不知道是已经表演完还是正在候场的学生,难得的元旦晚会,学校特许学生今天可以使用手机相机之类的设备,大家都在疯狂合照或者录vlog,又或者各自聊得热火朝天,没人关注角落里这对师生会说些什么。
李萤心开门见山地问:“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没想到徐斐然很夸张地给他鞠了个躬又飞速直起身子,头还是垂着,似乎不敢直视李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