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为曾经在医院里跟他说过,孙薇目前患的,是在精神方面很难以治愈的一种病型。
她病了十几年,中间清醒过一年,又复发,断断续续的,时不时暴躁易怒,时不时却温婉安静,像个最明媚的正常人。
她应该是爱过他的,养过他的,可那些陪伴的记忆实在太少,少到即使他努力搜寻了脑海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未曾找到过半点痕迹。
在把他丢在游乐园的那天后,孙薇就彻底陷入持续的混乱心理里。
解不掉。
也治不得全好。
只能抑制,抑制,再抑制。
卧室被加固的防掉栏杆半年内被更换了好几次。
光洁的墙壁纸上也全是女人指尖留下的道道扣痕。
有时候祁凛就在远处静静看着她发病,少年的唇线绷紧,眸子森寒。
——只是为了一个男人,她就把自己弄成这样。
真可悲。
前几天,她忽然恢复了清醒,对蔡婶说要见他,于是他过去了。
最开始的一切,看似都很和平。
她服了药,一直没有发病,甚至在窗外看到他,主动要求把他领进来,把最喜欢的书分享给他,抱怨这几天的坏天气,还有那天下雨,打湿了她晾晒的衣服。
温柔地递给他递吃食,夹菜。
像是一个最平常不过的母亲。
而刚刚吃完饭,在菜婶切水果的时候,她忽然冲出来,夺过水果刀想刺向自己的手腕,他立刻扑过去夺,死死攥着她的手,用力到几乎青紫。
她发疯般地大力撕打他,祁凛却始终一动不动,只是一直蓄力掰着她的手骨,不让她伤害自己。
菜婶被吓傻了,那两个护工赶紧跑过来,一个抱住孙薇的腿,一个抱住后腰,合力想把她往后拖。
“夫人,你冷静!”
他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睛,失焦,无序,像是两束漆黑的漩涡。
不断下坠,陨落,无边无际。
他忽然感到没来由的惶恐。
母亲要是一直这么疯下去。
那他也会疯。
和疯子相处久了,也会变成疯子。
面前的孙薇失控地咆哮着,挣扎,大力掐着他的手,指甲刺入皮肉。
他抿唇制住她,然后施加力气,一点点把水果刀从她的手里夺走。
在激烈的争执中,女人吼叫着,怒骂着,她手里纤薄的刀口猛然一转,在少年的手臂划过长长的一道。
血肉被刷的绽开,快的几乎看不清,紧接着,鲜红的血一滴滴滑落下来,滴落在地板上。
祁凛被划破了手臂。
护工们也终于把她按住。
祁凛退后几步,随后把刀放回上锁的橱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