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我如何大展神技啊!”
她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还是有些迟疑:“可是……”
“咄咄第一次实战,你不想去看?”他找出一条令她无法拒绝的理由。
小猎犬咄咄如今长成一条雄健的大猎犬了,诸儿这是第一次带咄咄出猎,也是第一次独自出猎。以往都是跟着禄甫,虽然也曾一试身手,毕竟有严父在未得尽兴。这次禄甫出国,堂弟无知便与诸儿相约围猎赌胜,诸儿是弓弩好手,自忖能胜无知,因此希望妹妹去一观他的风采。
她听说咄咄要出场,拍手欢叫:“真的吗?那我一定要去!”
“哼,哥哥还不如一条狗。观看哥哥射猎就兴味寡然,观看咄咄却兴致勃勃。”
“哥哥当然不如咄咄了!我把丝履扔出去,哥哥给我叼回来么?”
“你扔啊,你怎知我不叼回来?”他戏谑道。
她扶着廊柱,除下一只装饰着银珠的绣花丝履,在他面前晃了晃,笑嘻嘻的。他带着他特有的坏笑看她,邪气得迷人。她唇角扬起,将丝履掷了出去。他跳出廊道,在庭院的草丛里找到了。就在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上当了,娇声乞求:“哥哥,还我——”
他拿着丝履跑远了。
她扶着廊柱,单脚伫立,无助地叫:“哥哥——”
第二日,楚秾一大早来到东宫,诸儿已经准备就绪,看见妹妹,皱眉大叫:“你这样不行,必须得穿戎装,以防不测。”
楚秾为难道:“我哪有戎装?”
“我这两年长得快,去年的就已经不能穿了,你就穿我的吧。”
楚秾穿上一身象皮软甲,一件浅杏色披风,站在诸儿寝殿的落地大铜镜前,左看右看。诸儿在身后不住点头:“妹妹一派英雌风韵!”
就在这时,一串清脆的铃音,咄咄蹿进来了。它脖子上系了闪闪发光的金玲,好似挂了勋章的将帅一般,威风凛凛地跑到楚秾面前,骄傲地昂头吠叫。楚秾惊喜地蹲下身,爱恋横溢地抚摸着咄咄,将脸埋进它被宫奴们刷洗得油光水滑的长毛里。
出了临淄城,与公孙无知的车队汇齐。
无知的父亲夷仲年,与诸儿的父亲禄甫,都是齐庄公的儿子。无知身为齐庄公的孙子,就被称为“公孙”。
诸儿一看见无知的车队,所用仪仗、旗帜、徒人、车马,都是储君级别,顿时怒火炙胸,忿忿对妹妹道:“真不明白,父亲为何特许无知享有跟我同等的扈从。储君乃是未来之君,君臣之间,等级森严,岂容僭越?”
楚秾叹道:“爹爹只有这一个弟弟是同母的,加之叔叔为爹爹尽心辅政,如同爹爹左膀右臂。爹爹爱重叔叔,施及从子,予以特权,也可以理解。哥哥不必放在心上啦!”
诸儿还是一脸郁愤。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临淄郊外的南山,此处草木葱茏,狐兔成群,一向是齐国历代国君狩猎的好去处。诸儿下令放火烧山,一时火光四起,火势烈烈,禽飞兽走,狼奔豕突。
诸儿与无知并车而驰,较猎赌胜。诸儿左开弓,右引箭,矢如流星,连发连中。只要射中猎物,咄咄就“嗖”地蹿出,叼起猎物欢欢喜喜奔回,颈上金玲碰撞出清亮悦耳的声韵。无知手忙脚乱,连射连失,好容易射中一只兔子,他的猎犬却到处乱跑,只好令手下去捡回那只死兔子。
诸儿的猎车里很快堆满了猎物。楚秾仰望诸儿,哥哥身穿青铜锁甲,深蓝色披风猎猎飞扬,眉如长剑,目似寒星,高而直的鼻梁下,是线条刚毅的嘴唇,唇角微扬,带着少年人的张扬和桀鹜。
楚秾痴了,款款道:“哥哥,我为你做了一首诗,想听吗?”
诸儿素知妹妹才华横溢,出口成章,大喜道:“妹妹念出来大家听听。”
楚秾声音婉转柔亮:“猗嗟昌兮,颀而长兮。
抑若扬兮,美目扬兮。
巧趋跄兮,射则臧兮。
猗嗟名兮,美目清兮。
仪既成兮,终日射兮。
射则贯兮,展我兄兮。”
(体格健壮啊,身形高大。气宇轩昂啊,眉目飞扬。身姿矫捷啊,矢不虚发。仪表堂堂啊,眼眸清亮。大展身手啊,终日射猎。箭出必中啊,这就是我的兄长!)
诸儿听出诗中极尽褒美之意,顿时心花怒放,纵声长笑。
楚秾精通音律,当场谱曲,将诗用旋律又唱了一遍。诸儿更是喜之不尽,他身边的侍卫为讨他欢心,也和着楚秾齐声高歌,歌声在山林间久久回荡。
连打三围,无知都输于诸儿,他和手下侍卫们在这阵歌声中抬不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