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一丝依依不舍,小小的手,一小截一小截的小肉肉,小心翼翼的拉了拉周颜的衣领,抓着舍不得松手:“娘亲,你这次走什么时候回来?不能带着心儿一起走吗?心儿会听话,绝对不会给娘亲添乱的,不可以吗?”
周颜一直想要找时间给这小家伙谈一谈,小家伙天资聪慧不用她废太多口舌去解释哄骗,只要讲明白,他自然也不太会缠人;只是没想到小家伙会主动找上门,给她说了这些;周颜一时间觉得心里发酸,对这小小的儿子满怀了愧疚。
其实,自打生他下来之后,她就甚少照顾到他,小的时候还在哺乳,因为她心里有太多的仇恨和不甘,所以在他呱呱啼哭之际,便自私的喝了断奶的汤药,找来了奶娘照顾这小小的家伙;那时,她接到夏如君的指令,要训练出一批强悍的骑兵,自从接了圣旨之后,她就跟放出了闸门的野马,开始了自己的梦想和复仇之路。
她哪里管得了自己的儿子还小的像个毛毛虫,脆弱的急需要自己亲生母亲的照顾;有一次她出门带兵到深山里训练野外生存,三四个月都不曾回家一下,等她回来后,居然发现她的儿子都能扶着门沿走路了,还能奶声奶气的、断断续续的喊着‘凉’、‘凉’;当时,她就站在那里哭出来了,小小的家伙该是多么的坚强,多么的聪慧,他从来都没有埋怨过自己的娘亲不分出时间来陪陪他,从来不会抱怨她只顾着外面也不好好抱他一下。
记得有一次,刘秀的儿子阿邈被刘秀举高高骑在了脖子上,笑得开心极了,而他只是躲在门后面偷偷的看着,撅着小小的嘴巴,睁着落寞的眼神;在她回来后居然也撒娇让她抱他举高高,那时候她成天为狼骑兵的事上心,根本没发现他眼底的期盼和希望,只是叫来了小香和奶娘带他下去玩耍;事后,还是她在一次无意之间听到阿邈给刘秀说,她的心儿在被她拒绝后,一个人躲在假山后面谁叫也不出来,最后好不容易还是被岳凌天揪了出来,可小家伙的一对亮晶晶的大眼睛却哭成了小桃子,红透透的,看上去都觉得很疼。
她知道了这件事后,在晚上心怀愧疚的回到家里之后抱着他要玩举高高,可小家伙却是一脸惊吓的模样,抱着她的胳膊说:“娘,心儿不喜欢举高高,一点也不喜欢举高高。”
那时候,她的心疼的揪成了一团;她究竟有多忽略这个孩子,让他的心智在她的忽视下不得不这样早熟;她因为自己沉重的仇恨剥夺了自己亲生儿子的童年快乐,让他总是孤零零的看着别人的家的孩子笑,别人家的孩子有父母抱,而他总是躲在门后面,偷偷的看,落寞的看,却从来不敢跟她说一句、要求一声。
其实,她应该感谢岳凌天和夏如君,如果没有他们两个常常陪伴在心儿身边,恐怕这个孩子早就患上了自闭症了,恐怕不会是现在这副开朗活泼的样子;她只给了她儿子生命,却没有给他任何爱意,让他小小的年纪就一个人睡在大大的房子里,大大的床上,只有一只小老虎陪着。
想到这里,周颜就愧疚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紧抿的嘴唇绷得死紧,一双手,颤颤的抚摸着这个虎头虎脑的孩子,他生的真的好漂亮,怪不得云城里的贵夫人们成天喜欢讲自家的好东西塞给他,怪不得他年纪这么小就有不少女孩儿喜欢追着他玩;想着想着,她就想到了那个和他五官极为相似的男人,果然是父子,父亲生得一副妖孽祸水的模样,儿子更是出类拔萃,要人心疼。
周心的脸颊被周颜的一双大手轻轻地抚摸,因为常年握剑,她的手心里有不少的老茧子,刺在他嫩嫩的肌肤上,留下淡淡的红痕,可小豆丁连任何不适的话都不说,只是仰着头看着娘亲,看出娘亲的挣扎和不知所措,强压住心口的失落,勉强牵着着嘴角,露出醉人宽容的笑意:“娘亲,你没有办法带着心儿就算了,心儿会乖乖的,在娘亲走后绝对不会跟别人打架,会听话的呆在家里,等着娘亲回来。”
周颜的心更是锥疼了一下,忍不住,问:“心儿,娘亲发现你从来不对娘亲要求什么?你是不是对娘亲太失望了,所以才会对娘亲这样不抱希望?”
小豆丁一听这话,慌忙摇手,连怀里的小老虎掉在地上都来不及捡起:“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心儿知道娘亲是大将军,大将军会很忙的,岳凌天说,大将军是要保护北夏的,北夏这么多人,娘亲要保护着这么多人,那该有多累呀!所以心儿不烦娘亲,不让娘亲累。”
周颜惊讶,弓腰捡起小老虎,拍了拍送到他怀里,问:“这些都是岳凌天跟你说的?”
“嗯,都是他给我讲的。”小豆丁可听话了:“娘亲,心儿听话,不惹你生气、不惹你累着,这样娘亲就能常常回家,跟心儿一起吃饭,和心儿一起在院子里乘凉;心儿喜欢跟娘亲在一起,虽然皇帝干爹对心儿很好,可是心儿总是觉得不亲,岳凌天跟我很亲,可他又不是我的爹爹,也不好;心儿还是觉得娘亲好,娘亲够亲。”
周颜听着这童言童语,当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她一直以来都认为心儿是跟夏如君比较亲热的,毕竟每次这小家伙进宫都很开心,至于岳凌天,他每次都直呼他的名字,周颜还以为心儿并不在乎他呢;没想到今晚一席话,倒是让她意外了。
抱紧了怀里的小东西,周颜蹭蹭他嫩呼呼的小脸蛋,抿着笑,道:“你皇帝干爹总是给你送各种各样的好东西,你怎么会不跟他亲热呢?岳凌天只不过是给你买糖葫芦、枣泥糕这些小东西送给你,你反倒是和他亲热起来了?我的儿子,你可别被奸商骗走了。”
小豆丁做事很有原则,在他心里认定的事还真是难以改变;眼下听见周颜这样说岳凌天,这小小的内心还带了些情绪,立刻就反驳起来:“娘亲,岳凌天才不是奸商,他对心儿可好着呢;娘亲从来不让心儿吃糖葫芦,说会牙疼,皇帝干爹听了立刻不让宫里的小太监们给我买着吃了,岳凌天每次来看我还是会买来给我吃,我前面还以为他不听娘亲的话,后来我才知道,他每次叫我吃完糖葫芦都必须漱口,也是很爱很爱我的;岳凌天不是那种听人附和的人,他真心真意的对心儿,心儿喜欢他。”
这下,周颜总算是明白了,原来这小东西吃了不少糖葫芦,至今牙齿都是白白的,连一颗虫牙都没有,是岳凌天在私底下的督促所致;小乖乖吃了喜欢吃的东西,至今还健健康康的,岳凌天宠着她,又变相用这样的法子保护了他,也难怪这小家伙会这样喜欢岳凌天;那个奸商,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在她儿子心目中的位置如此高大了。
看周颜拧着眉心不说话,小豆丁嫩生生的小手揪紧了她的衣领:“娘亲,你这次去打仗会带着岳凌天吗?”
周颜低头看他,仔细回答:“岳凌天虽是此次行军储备粮草的重要人物,可他毕竟不是军人,只是一个商户而已;行军打仗不是儿戏,自然不会带着他。”
听见这个回答,小家伙却有些意兴阑珊的低下头,哦了一声后就不再说什么了。
他这反映,倒是让周颜好奇起来:“怎么?难不成你还想让他跟着我一起去?你不是喜欢和他在一起吗?让岳凌天留下来陪着你不好吗?”
小家伙抬起头,神色也是极为认真的:“娘亲,岳凌天有本事,让他跟着你会比较好。”
“什么本事?奸商贪小便宜的本事而已。”周颜对他可没什么好气。
小家伙却是摇摇头,认真的小大人样让人忍不住想笑:“娘亲,皇帝干爹说人不可貌相,你不能因为不喜他就污蔑他;听说娘亲这次是要和大周打仗,听说对面的敌人还是一个名字叫花容月的人。”
突然听见这小家伙的嘴里说出这样的话,周颜也怔住了:“谁跟你说起这些的?”从生下周心之后,周颜就严令身边的人不许在这个孩子面前提起花容月,生害怕他会好奇问起这个人;只是没想到两年时间都平静过去,他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个人来。
看住周颜的怒色,小东西立刻缩了脖子,“就算是别人不告诉我,我经常在外面玩,花容月的大名我还是知道的,听说他长的可好看了,还听说他本事很大,我还听说……”
“你还听说他杀了你的祖父祖母,害死了你的两个舅舅吗?!”周颜脑子发晕脱口而出,立刻拉黑了脸色,整个人如鬼魅附身一样,恶狠狠地瞪着怀里的这个小家伙。
周心被周颜这突然一开口吓了一大跳,其实,他没有听说这些,突然听见娘亲这样说,也把他吓傻了。
看着儿子惨白着一整张脸看着她,周颜一下反应过来自己言多必失,想必这小家伙不知道这些,她却这样说了出来;想要反悔已经晚了,周颜只有深吸一口气稳住自己的心神,抱紧了怀里的儿子,低声道歉:“儿子,对不起!娘亲不是有意吓你的,不要提起花容月,我们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娘只要有你就够了,这辈子只要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