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梓童。”楚徊瞧见姜氏,便先道喜。
“应当要恭喜陛下才是,臣妾能有今日,多亏了陛下灌溉耕耘。”姜氏笑容满面地说道,全然不想守拙。
自从耿业说后宫里都是半老徐娘、败家娘们之后,楚徊偶然听说一次宫妃的花销,便大动肝火,想到因打仗国库亏空了许多,就将宫妃们的吃用脂粉银子一裁再裁,最后,大抵是这两年的税赋日益减少,楚徊干脆叫她给宫妃们定下每月的月钱,衣裳胭脂另外再给,人参燕窝等不再供给。那些宫妃若还想维持早先的“体面”,就要靠娘家供给,而娘家要想送了好东西进宫,宫妃们就要讨好姜氏,且送来的东西也要经了姜氏查验。是以,姜氏逮着不顺眼的宫妃栽赃嫁祸几次后,后宫里的人就老实了一些。
“梓童客气了。”楚徊笑了笑,挟了姜氏的手一同进了屋子,待在榻上坐定,就开解姜氏,“母后年纪大了,越发糊涂了。你莫跟她计较。”
“是,臣妾叫人跟陛下说,并非是要挑拨陛下,乃是为了提醒陛下母后只怕又要病了。”姜氏温顺地说道,原本她猜不到楚徊的心思,如今看明白了,楚徊不好过,才有她的好日子过。
想当初楚徊为了拿回耿氏的信,对她何等体贴;如今下头的文武百官对锦王府意见颇多,楚徊一边怕兴起战事,一边又怕失了人心,左右为难,倒是想起来做个帝后和谐的皇帝了,叫姜家人在下头替他说好话。
“梓童、桑榆。”楚徊握着姜氏的手,“锦王妃可又来信了?她信里说什么?”
姜氏心里说了一句果然,原也没指望楚徊说些关于孩子的话,就笑道:“清妍信里头说锦王府有一些崭新的连弩机车要卖,已经定给瑞王爷一些了,陛下若要,就赶紧地叫人跟锦王爷说一声。”
楚徊眼皮子跳个不停,“……老五他要?”他要了莫不是要攻向京城?
“瑞王爷想向东北那边去。”姜氏笑道,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微微蹙眉,心想自己年纪到底大了一些,该及早地做好准备,“张婕妤家昨儿个进上来一些人参,臣妾看着好,就叫人跟张婕妤说了一声孝敬给太后得了,张婕妤嘴上说好,背后却跟蔺美人嘀咕着说该叫家里头用砒霜泡了那人参,毒死臣妾这克扣妃嫔东西的小人。想来,张婕妤以为是臣妾留着那人参呢。”
先不说堂堂一国之后为何不从私库里拿人参给太后,只说昨儿个的事,姜氏能这么快就知道张婕妤背后说的话就诡异的很。
但楚徊识趣地不追究这其中的破绽,心知姜氏才告诉自己一样事——虽是石清妍有意经了姜氏的嘴告诉自己的,但她要好处也是应该的,这栽赃嫁祸明目张胆了一些,但架不住他这皇帝欠了皇后人情得还,“岂有此理!张婕妤实在不可理喻,这等女人,不得不罚,叫她闭门思过三个月,降两级。蔺美人知情不报,同罪。”
“奴才遵旨。”好德看了眼皇后,暗道定是张婕妤偷偷穿红衣勾引楚徊的事被姜氏知道了,幸好自己没瞒着德福这事。
“……桑榆,国丈新近可察觉到什么事没有?”楚徊一项都觉得姜国丈太过中庸,就连早先京城里闹成那样,也不见他露头,谁知,闻国舅、耿奇声、郑将军那一群人纷纷地狼狈退场后,姜国丈才不急不躁地出来。
姜氏笑道:“陛下,家父说,只要稳住锦王爷、瑞王爷,其他的毛贼成不了气候。若太过跟毛贼计较,反倒失了身份。”
楚徊点了点头,略想了一想,心觉还该去寻姜国丈商议商议,如今姜氏有喜,想来姜国丈对他也会更加忠心耿耿。
“陛下,今年选秀京里适龄的女儿不多。”许多人家都随着楚律走了,剩下的一些都知道送了女儿进宫,女儿不出息还好,出息了一些吃用都要娘家供给——毕竟身为妃子,吃用赏人,怎么着都要体面一些——因此若非十分富贵的人家,谁舍得挖出这么个无底洞,“京外路途遥远,所花费时日要久一些,是以今年的选秀兴许会比往年迟一些。”
“桑榆看着办吧。”楚徊想到后宫三千,不由地一笑,只从宫妃那边搜刮来的胭脂水粉银子,他的私库就满了,可见,楚律不要侧妃、庶妃们,是忙着攒银子呢。
叮嘱姜氏几句好好养胎,楚徊便匆匆出了安寿宫,叫人传召姜国丈进宫。
待姜国丈进宫后,楚徊便殷切地将楚律的折子拿给姜国丈看。
姜国丈年纪大了,原是楚徊眼中的迂腐中庸人物,是以一直不曾被楚徊重用,此时眯着老花的眼睛将折子看了,便对楚徊道:“陛下答应了,只是叫益阳府的公侯前头戴上一个藩字。”
藩公、藩候?楚徊虽觉这称呼别扭,但越是别扭,不越显得益阳府的公侯将相都是赝品,比不得朝廷这边的尊贵嘛。
“只是,朝中大臣听说此事,定会吵闹不已。”楚徊头疼地说道,心里已经能想出那些人叫嚣着有辱朝廷威严等话,“且各地佃农不安分守己,寻思着离乡背井逃开,这……定要想了法子处置才是。”秋收在即,又到了征收赋税之时,在有心人的安排下,当是国内大小乱子不断。
“陛下早先从益阳府回来,不是说过要修路吗?如今就叫那些被堵在去益阳府路上的佃农修路去,给他们工钱。总之他们要赚银子,哪里不能赚?就先留下他们,日后再慢慢想法子处置。若是一股脑儿将他们都下狱,反倒会正中锦王爷下怀。金陵以东经了三年还没建起来的地方,也要修整,早先是当地百姓服徭役,害得那地方越发荒凉,如今也给了工钱叫人去干活。至于税赋,陛下当要想法子威慑那些欺上瞒下妄图趁乱勒索百姓的贪官污吏。杀鸡儆猴是好,但也要向其他人显示朝廷虽在三年前比不过锦王府的兵马,但不是软柿子,不是其他人能觊觎的。”姜国丈说着,就暗暗打量楚徊,心道楚徊比早先好一些了,至少能听得进人说话,至于他话里的“其他人”,不光有因收成少了对楚徊怨声载道的文武百官,还有兴风作浪,妄想叫楚徊跟楚律再打起来的有心人。
楚徊沉吟一番,心道姜国丈的意思是先要杀鸡儆猴,再要敲山震虎,若要震慑其他人,用早年那吓得熙王、颐王魂飞魄散的雷霆霹雳炮弹自是最好,只是若要跟楚律买,却又不能叫旁人知道,反复思量一番,便对姜国丈说道:“还请国丈与楼爱卿商议着,叫人暗中去锦王府买了连弩机车还有炮弹回来,一切花费,就用朕的私库,并不动用国库。秋收之际,朕一定要好好震慑那些狼子野心之人。”
姜国丈见楚徊对其他的事还心存疑虑,却是先答应了卖弩机炮弹,于是也不急着逼迫楚徊,先答应着。
楚徊既然下了决心,又肯拿出银子,锦王府那边楚律自然没话说,就将一些老旧的弩机还有几箱子炮弹卖给了楚徊。
东西进了皇宫,楚徊随着楼朝日、姜国丈去看,看着那用宫妃胭脂银子换来的弩机,楚徊一时无语凝噎,想不明白自己执意坚持要的后宫三千到底是干嘛用的,若说替他繁衍子嗣,他的子嗣比起后宫的女人人数,少得可怜。忽地想到了生财的法子,就支开了楼朝日、闻国丈之后叫人引了姜氏来看。
姜氏绕着那弩机看了看,见楚徊对那些连弩机十分的爱惜,似乎是唯恐他人给碰坏了,“陛下……”想问一问楚徊为什么不叫人将弩机运到军营里叫人照着做做看,但想着楚徊的性子,唯恐有人将弩机拆坏了楚徊怪在她头上,就不敢开口。
“梓童、桑榆,你不知这些可不是寻常的奇淫巧术,这些东西厉害的很。”楚徊暗自赞叹。
“是,只是陛下叫臣妾来,所为何事?”姜氏乃是规格的闺阁女子,对那些冷冰冰奇形怪状的东西不感兴趣。
“桑榆,”楚徊挽着姜氏的手,压低声音,“桑榆,这些乃是朕裁剪了宫妃们的胭脂银子买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