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防与阿尔伯特分别走在隧道的一边,一人刀匣斜背在背高深莫测,一人提着手提箱沉默寡言,赫然是侠客与西绅的组合。两条手电的光柱探索着前方的黑暗,脚步谨慎又默契地相隔着两三米的距离,让危险来临时对方都有足够的施展空间。
死水一般的冷落萧条中,阿尔伯特将手电筒的灯光照向更远的地方,但是光粒到达那里之前就涣散了。这个庞大的地下交通系统像是没有尽头,仿佛一条送葬之路。
“我们走了多久?”在一片沉默中阿尔伯特终于开口了。
“大约七十分钟,”周防甚至没有看手机就得出了这个结论,“我们的速度在黑暗当中被限制了,我预测只前进了四公里。”
“真是远,体感来说我感觉自己已经走了十公里了,还没到头。”阿尔伯特回头张望来时的路,这样枯燥的探路已经让他产生疲惫了。又瞥了眼周防背着的贴满咒符的诡异匣子,一路上还有这东西在,弄得他心里一直不舒服。
“我没记错的话十三号线已开挖的部分全长十五公里,我们从中点进入隧道,这意味着还有三公里左右的路程接近蛇窟。”周防不紧不慢地说。
“还剩三公里?”
“没错。”
阿尔伯特眉头一紧,“我们这一路走的有点太顺利了。”
“同感,就像是蛇群在刻意躲避着我们。”周防说。
阿尔伯特回忆他们这一路,几乎全是重复的场景,黑漆漆的甬道一路走来只见到了寥寥几只新生的小型蟒蛇,这种体长不到一米五左右的蟒蛇对警惕的成年人来说都很难产生威胁。更何况是训练有素的行动专员。
“只是不知道陆西安他们那边怎么样?”阿尔伯特说。
“我之前尝试联络了他们,但是都没回复。”周防又确认了一眼Am手机,“有叶列娜小姐在,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
“有问题的时候她确实是最大的保险,”阿尔伯特话锋一转,“可没有问题的时候不会有比她更大的问题了。”
共事十一个月,对叶列娜的了解让他非常明白这位随性的部门首席是多么的不守规矩。他的任务计划不止一次被打乱了,在庐州那次翘班害得他单独行动杀完牙兽再拖着受伤的身体两头赶。翘班、失踪诸如此类,现在的阿尔伯特已经习惯把她剔出计划之内了。
就比方说这次,让她和陆西安一组去远离蛇窟的另一头玩去,只希望别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果不其然现在又联络不上了,叶列娜几乎从来不回人消息他是知道的,没想到陆西安也有这个坏毛病。
这些烦心事让阿尔伯特的烟瘾有些犯了,他握着手电筒的手抵在了胸口,隔着布料感受着怀中口袋里那盒烟的触感,用望梅止渴的方式把欲望压制了下去。任务没有完成,作为一个合格的猎人来说现在不是抽烟的好时候。
忽然周防的手掌拦在了阿尔伯特的面前,阻挡了他继续前进。
“怎么了?”阿尔伯特手离开胸前放烟的位置。
“看地面。”
阿尔伯特不解地将手电筒照在脚下,认出这里应该接近当初的事发地,市政工程施工队遭受大蛇攻击的地方。破损的灯架翻倒在他脚边,在强光照射下污秽无处遁形,尘沙覆盖的地面上有曲线型的爬行痕迹,重重叠叠像是无序混乱的画作。
“一路以来地面上全是这种痕迹。”周防说。
阿尔伯特蹲了下去,捏起尘屑在指尖摩擦,观察着爬行痕迹的走向,“我来的路上也注意到了,很古怪。”
“这些是归巢的痕迹,”周防指了过去,“它们虽然杂乱,但是方向却是统一的,去往蛇窟。很可能蛇群注意到了入侵者于是纷纷涌回了巢穴,我们一路上才这么顺利。”
阿尔伯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种行径对他而言并不陌生,他从业五年遇到过初步具备智力的兽物并不少,但这也同时意味着任务的危险性提升了。
“这么统一的归巢行为,恐怕它们已经形成了一部分的社会性。”阿尔伯特说得很直接。
周防点点头说:“根据十六世纪炼金学界提出的王众学说,每一个族群的繁荣昌盛都必然伴随着一位至高的王者,被领导者则称之为‘王众’,人类亦是如此。王与民,皇帝与将士,金字塔顶端的至高者的强大决定着整体的势力,俗话说一头狮子带领的羊群胜过一头羊带领的狮群,正是这个道理。塞壬是利维坦的‘王众’,而蛇群是大蛇的‘王众’,它们有一套自己的社会体系,但同样都听候‘王’的发号施令。”
“你是说大蛇唤回了蛇群?”阿尔伯特敏锐发问。
“我是这样判断的。”
“为什么?”
“不清楚,蛇群既是它的‘王众’也是它所诞下的子嗣,也许是为了自己的孩子不受伤害吧。”周防说。
“感性的说法我一向不太愿意用在怪物身上,这会让自己手软,对它们心慈手软就会害死自己。”阿尔伯特站起来身,拍掉手上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