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拂面,也带起修心底的凉意。
门被无情闔上,少年捂住肩膀受伤的地方,忍着痛再次打开门,场景已然回到只有沙漏规律翻转声的诡异大厅。
他颓然地关上门,攥紧拳头无助地捶打门板。修不明白,为什么重要的人被调包了,五年来都没有发现?为何自己始终没有相关的记忆?真正的露娜孤零零一人在这样危险的地方,若是得知他在外面世界是如何陪伴冒充者,内心作何感想?
不等他发洩完心中的悔恨,藤蔓轻柔地捲上修的双手,示意不要再伤害自己。
「五年了,好久不见,修。」
寻着藤蔓与声音的源头,在盛满白玫瑰的夜色花园里,身披墨色斗篷的女子跪于水池旁,双手交握祈祷着,月光洒落白发上,使她彷彿带有天使的圣洁光芒。
回眸一笑,宝石红的眼底满是怀念和思念的情绪流转。
「等等,你别动。」
女子解开短暂束缚在修手上的禁錮,修第一时间阻止欲要起身靠近的魔女。
经歷了不少真相与谎言,不得不多加谨慎,不愿再落入下一个圈套中。他亮出《真实之镜》的碎片主动上前,镜面倒映着灵动的水漾蓝眼、金色发丝随风飘盪的少女,她脸上嫻静的笑容再熟悉不过,就像隻气质优雅的白猫。
五年的时间,冲走孩提时期的天真,却带不走深入灵魂的熟悉。
「你受伤了。」露娜说着便撕下裙摆的一角,一如初次见面那般,不顾对方尚未放下警戒,以不容许拒绝的态度悉心替修包扎,避免伤口在动作间越裂越严重。
安心感如潮水袭来,修顿时脱力地垂下手臂,整个人轻靠在露娜的肩上。什么话也未说,只是单纯地感受没有体温的虚假身躯。
「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除了你、我外,还有其他受害者吗?」
波鲁克斯踱步前来质问,幸亏他目睹宴会厅的事情经过,只怕此刻手里染血的石像断臂又会刺穿某个人的身体。
闻言,露娜拍了拍修的背,搀扶起疲惫的少年、领着波鲁克斯走回水池边。
「跟我来吧。」
她将魔力聚集手指,轻触水面。阵阵涟漪荡漾,倒映月光的池水渐渐变成一幕幕存在于这副躯壳里的记忆投影。
波鲁克斯面对辛希亚捧着奎达尔灰烬哭泣的场景,脸色很是难看。他在心里怨懟,若非奎达尔生前冷落自己,当年的意外就不会发生。
水里的记忆持续浮现,盛怒的辛希亚抓来波鲁克斯,她知晓一旦让外头的国王追查到奎达尔的艺术品杀人、有害于人类,整个切格凡家族相关的人、事、物势必会消失于世界上。
为了避免触犯国家的律法,辛希亚花了好一番功夫研究,终于想出「交换身体」的方法达成目的。
外头的时间悄然流逝,回忆的时空更迭至露娜和修的小时候,由于修蕴含不容小覷的天赋,意外开啟《靛月》的通道。三人每天在玫瑰园、画室的异空间玩耍,即便画里的天色永远是夜幕,两位小孩子仍旧玩得不亦乐乎。
曾答应过奎达尔,可以的话要阻止他的后代使用天赋,别步上后尘。辛希亚改以拜託修教她绘画的技巧,打算靠自己的魔力画出陪伴她的奎达尔,然而画着画着,她惊觉就算爱人被创造回来,也无法判断那位是她心目中永远的「奎达尔」。
谁也无法被取代,抑或是替代存在过的时刻。
孩童时期的修一举一动、仪表相貌,都和爱人相像,终于,心态崩溃的辛希亚决定故技重施,逃出牢笼追寻幸福和死亡,配了安眠药水加进麵团里。
紧盯水面变化的修,不可置信地张大双眼,下意识猛然出手捞水,彷彿如此就可以阻止后面的事情发生。
在水波间,小男孩意外撞见同伴被成功拐骗,吃下有问题的甜点倒在桌上。他奋力地跑,又不时转头察看,跑呀跑呀跑呀……砰!
希望之火一不小心滚下楼梯,熄灭了。
「辛希亚总共对昏迷的你下了两道咒语。」露娜的视线移开水池,为自己无能解开魔咒自责地垂头,「第一道是封印了关于画中世界的记忆,第二道是在第一道咒语解开前,修无法恢復能力。不过,解方却是需要一模一样的奎达尔回来,不然就要等辛希亚死亡。」
「所以……已经过了一百多年了吗?你是卡斯托的后代?」波鲁克斯突然梦囈般自问,「卡斯托……死了?」
「嗯,他是我的曾祖父,我会回来画室修补《奎达尔》也是因为卡斯托唯一的孩子,也是我的爷爷快要离开人间了。」
修看着水面展现露娜被交换身体后的每一日与孤独奋战的视角,叹了口气,摸摸她的头安慰:「是我要感到抱歉,竟然隔了这么久才来。解铃还须系铃人,露娜解不开咒语没关係的,告诉我,你打算怎么终结这一切?」
「五年的光阴,我可以理解她的痛苦,但我跟波鲁克斯该回家了,而修应该是自己选择要不要利用天赋走上艺术家。」
露娜弹了响指,未完成的《奎达尔》和不少作画工具立于三人身后,并收回她原先佈在房子内部的藤蔓、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