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两次谈话,我的心情都很愉快,获益很深。这是我很难忘却的一段经历。
四平保卫战之后,我军按照中央关于“让开大路、占领两厢”的战略指示,大踏步转移。杜聿明判断我们已经“溃不成军”,气焰更加嚣张,对我部队紧追不舍,将其部队尽力向东延伸,企图切断我东路交通。我1师、2师在新站、拉法一带,回过头来,对冒进的敌人88师263团狠狠―击,歼灭全团和264团的一个营,敌人方才迟缓了进攻速度。他们已占领四平、长春和吉林等城市,包袱越背越重,再加上当时舆论压力,不得不于1946年6月6日与我签订东北停战协定。
我军抓住这一有利时机,深入农村,分兵剿匪,发动群众,建立根据地,同时进行政治和军事整训,扩充主力部队。北满组建了1、2、6三个野战纵队和七个独立师。
东北民主联军1纵队是8月3日在敦化组成的:由山东过来的l师(师长梁兴初、政委梁必业)、2师(师长罗华生、政委刘兴元)和东北民主联军7纵队19旅及20旅58团组成第3师(师长彭景文、政委黄一平)。这样,由以上三个师组成了第1纵队(1948年11月第l纵队改称第38军),我被任命为纵队司令员,李作鹏任副司令员兼参谋长,梁兴初任副司令员兼l师师长,周赤萍任纵队副政委。在这期间,在中共中央东北局会议上,决定成立东北行政委员会,我被任命为委员。
部队整编,一纵队的领导同志,原来在山东时期就比较熟悉,在东北又并肩战斗了一段,我深知,他们都是久经战斗锻炼的老红军,都有丰富的经验和辉煌的经历。我也知道自己的指挥能力并不怎样高明。东北局之所以要这样安排,可能是考虑我是东北人,打回老家来了,有一定的影响。
从个人来看,这是党对自己的信任。正如罗荣桓政委所说的:“你这个人还可以培养。虽然按红军的战斗思想和战斗作风要求,胜任你的工作会有一定的差距,但你还有培养前途。”这是我在到东北后,又一次见到罗荣桓政委,并向他提出自己指挥一个纵队的顾虑时,他这样对我说的。他还强调说:“组织这样决定,你就服从组织决定,自己知道自己不行这是个好事,这样对自己就会高标准严要求,组织上感觉你还是可以培养的。”
l947年4月底,“三下江南”战役之后,东北野战军总部在双城召开会议。会议期间,林彪找我谈话,提出要我与松江军区司令员兼代哈尔滨卫戍司令员李天佑对调,他来1纵队,我去松江军区。我听后,心情很不愉快。这是我参加八路军后第一次遇到这样不愉快的事。我是旧军队出身,一向是认真服从纪律要求的。作为―个共产党员,也应当服从组织决定。但是,这一次我心情不愉快。讲了价钱,说明党性还是不强的。至今回忆起来还是个遗憾。
我当时的想法是,我是东北人,打回老家来了,应该在第一线作战。到第二线去,生活上安定些,但我感情上接受不了。到松江军区去,主要任务是训练部队,向―线输送兵员。不能说这个任务不重要。但是,从抗日战争开始,我一直在一线战斗,不愿意离开一线作战部队。李天佑是老红军,又在苏联学习过。别人也对我讲过他的情况,但我对他没有更多了解.只在磐石见过―次面。林彪谈话,提出要我与他对调,再加上会外有一些传闻,我听了心里很难过。林彪讲了工作调动的意见之后,我只问了一下为什么要这样调动,并没有说其他的话。林彪一听,马上不耐烦地说“不用说了”,谈话就此结束。
之后,林彪又第二次找我谈话,说:“听说调动你的工作,你的情绪很不好?”我回答说:“说我情绪不好,我承认。但是,总司令应当给我说明为什么要调动。我作为一个军人,应当服从调动,但是,领导上应指出我的缺点和错误在什么地方,到了新的岗位上我才能改正。”林彪说:“有人讲你回去后大发牢骚!”我问:“发什么牢骚?”林彪说:“说你在屋子里唱京剧《霸王别姬》的‘力拔山兮气盖世…… ’一段;再就是参加会议的人都去照相,你不去照。这两件事说明你在闹情绪,我说的对不对?”我说,我喜欢唱点京剧,但是,林总讲的这一段,我恰恰不会唱。朱瑞同志业余喜爱照相,给大家照相并不是会议的一个项目,我没去参加,有的同志也没有参加。我说:“林总都听到这样一些话了,我就无须多作解释了,最后都会查明的。”林彪说:“我还是跟你商星,你不愿到松江军区去,还可以到齐齐哈尔当步兵学校校长。”我说:“我就不多说了。”情绪更加对立。
回来后,我自己越想越觉得不合适,虽然只是申诉了几句,但恐怕问题越弄越僵。我想找个正派的同志向林彪反映一下我的真实思想情况。于是,我就找到了梁必业同志。梁在山东时任l15师组织部长,后来在教导团当政委,我们经常见面,他为人正派。我对梁说:“上级调动我的工作,我应该服从。但是,我不愿意离开一线。让我留在一线,降职工作也可以。关于唱京剧的事,可能有出入;照相的事,情况你更清楚,你就没去嘛,与闹情绪扯不到一起。希望你向林总解释一下,比我自己去说好。”
梁必业同志向林彪转达了我的意见,也作了证明。
后来,松江军区和齐齐哈尔都不用去了,让我仍留1纵,改任政治委员。林彪说:“你当政委可以不管政治工作,主要是学习打仗。”
让我学习打仗,向李天佑同志学习,我觉得这话也对。我在国民党部队里最多也只指挥过两个团。“镰刀湾”一仗,指挥过八九个团,但那一仗打得也不理想。学习打仗,这话我服气。事实上,以后我也真的认真学习了。李天佑来了,我们相处得很好。他是红军中的优秀指挥员之一,我对他一直很尊重。当然有时也有争论.甚至争论得很激烈,不过从没有影响过团结。
1947年夏季攻势开始,战局朝有利于我的方向扭转。
1纵在领导班子调整后,于1947年5月中旬开始向松花江以南地区开进。5月的松花江,碧波滔滔,一泻千里。北满我军主力第1、2纵队和两个独立师于中旬挥师南进,与东、西、南满及冀热辽军区共28个师、4个炮兵团的部队一起,开始了对东北蒋军的1947年夏季攻势。
这多少应该算是一步险棋。因为敌我力量相比敌仍略占优势,铁路交通也掌握在他们手里,而我方此时已无冬季江河封冻之便,万一失利,北满我军不免要背水一战。但这又是―着好棋。我主动将战场引向国民党占领区,寻歼敌人的有生力量和相机夺取中小城市,将打通南北满的联系,从根本上扭转东北战局,配合关内各战场作战。
攻势的发展比预料的要好。5月17日,北满我军主力攻克怀德,消灭国民党王牌新l军30师90团。18日,于怀德以南大黑林子地区围歼前来增援的敌71军88师和91师大部。继向辽南发展、19日解放公主岭,6月1日克开原,2日克昌图。南满主力也先后攻占草市、山城镇、东丰、梅河口,歼敌60军184师等部,与北满我军胜利会师于四平以南地区。东满、西满及冀热辽军区部队也捷报频传。吉林、长春以南,四平以东广大地区之敌全被肃清,东、西、南、北满连成一片,东北战略要地四平处在我包围之中。
一连串的胜利极大地鼓舞了我军官兵的士气。部队从下到上情绪激昂,纷纷上书请战,要求攻打四平,1纵首长给东总连发几份电报陈述部队情绪,积极要求攻打四平。刚刚成立不久的7纵也发电请战。
东总首长权衡利弊,决定夺取四平这一战略要点,以求彻底切断沈阳和长春间国民党军的联系。决定以第1纵队、第7纵队和第6纵队17师及炮司5个炮兵营为四平攻城部队,统由1纵司令员李天佑和我指挥;另以2纵、3纵、4纵、6纵(缺17师)布置在昌图一线,负责打击沈阳的援军;以东满独立师,独1、2、3师等5个师和两个骑兵师等在四平长春间布防,准备打击长春出援之敌。东总还电令南满11师、12师向抚顺、沈阳前进,相机占领抚顺,配合四平会战。
为隐蔽企图,弄情敌情,1纵部队在开原时,纵队首长即令各师派出加强的先遣营到四平附近侦察,由师参谋长、副团长率领,各组成3个侦察组。以求查明四平守敌兵力、城内外工事及选择突破方向与突破口。又建议总部令7纵一部兵力占领和控制四平飞机场,断绝四平敌武器弹药的来源。
经反复侦察,初步弄清了四平守敌为71军之87师和88师残部、13军之54师两个团、53军之榴弹炮营、71军直属炮兵等部,以及保安第l、第2、第17团等部队,统出71军军长陈明仁指挥。
24日,敌守军在我猛烈攻击下,已退至南马路以东;共荣街以南。7l军军长陈明仁向沈阳杜聿明连连急电哀告:“共军突破最后防线,危在旦夕,速来援救。”
杜聿明为解四平之危,调集了全部机动兵力的9个主力师,从沈阳、长春地区南北推进,往四平增援。24日,从长春出援的两个师被阻于陶家屯。沈阳方向出援的7个师分三路沿中长铁路两侧地区向四平攻击前进。这对我军全歼四平守敌十分不利,但也给我在运动中歼敌有生力量造成时机。
据此,东总首长决定:“日前,我军对四平采取佯攻方针,吸打增援。”决定集中9个师迎击沈阳北援之敌。24日l4时,1纵(欠3师)奉命南下打援,7纵纵直和另两个师也协同2纵向南打援。四平战斗由6纵接替.并由6纵首长统一指挥1纵3师和7纵独3师。继续进行路东战斗。
27日,由长春南援之敌新1军占领四平东北60公里之公主岭。29日,沈阳北援之敌的先头部队进至四平南10公里之牛亡牛哨,与我形成对峙局面。我军已失去全歼四平守敌之机,遂主动于30日晨全部撤出战斗。至此,历时半个多月的四平攻坚战即告结束。
南下打援的1纵主力与兄弟部队密切协同,于30日在莲花街歼北援之敌新6军新编14师一个团,仅1师即歼敌1500余人。此间,我军又在韶皮屯、威远堡地区击溃敌新编第22师和第169师。
由于敌采取稳扎稳打,齐头并进的打法,队形密集,我已无隙可乘,遂于7月1日停止进攻,撤出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