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死,别死,求求你,坚持一下。”
“我再也不骂你了,我让你亲,让你标记,你想怎么都行。坚持一下,救援马上来了,马上来了。”路鹤里跪在地上,语无伦次地哭着,“马上来了,马上来了……”
“你撞什么车,你他妈是不是傻,你个傻比……”
路鹤里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他头一次觉得时间如此漫长,好像一分一秒,都活生生地割在自己的肉上。江焕满身满脸的血,映得他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全是猩红,只有猩红。
他觉得再拖几分钟,自己就要崩溃了,大脑的血管可能要一根根炸开。
小兔崽子,不能死啊。
终于,头顶响起了轰鸣声,一架军用直升机出现在视线里。
——
基地第一总医院。手术室外站满了穿着警服的人,有一队的,有二队的,也有三队四队的。
手术进行了五六个小时,病危通知书已经下了两次。
路鹤里浑身是血,衣服磨得到处都是口子,面无人色,呆呆地坐在走廊的地上,谁叫他都没有反应。没有人敢靠近他,只有穿着白大褂的顾梦生蹲在他旁边,帮他简单处理着伤口。
不知过了多久,路鹤里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嗓子哑得不成样子:“给我根烟。”
傅怀宿红着眼眶,把烟和打火机递给他。路鹤里用满是血和泥的手接过来,眼睛一点焦点都没有。
他慢慢地走到走廊尽头,推开门,坐到外面的平台上。天已经大亮,阳光有点刺眼。打火机点了几次,都没能把烟点燃。
顾梦生在他背后站了很久,低声问:“他是为了救你,撞了阿璧的车?”
路鹤里没说话。
顾梦生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这个江焕,可能对你认真的。信息素可没有这么大劲儿,命都不要了,他是不是真的爱上你了?”
他无法解释,如果不是出于深入骨髓的爱,还有什么原因能让一个人想也不想地,替另一个人决然赴死。
路鹤里的眼睛盯着虚空中的某个不存在的点,喃喃:“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人会爱我。”
顾梦生抓着他肩膀的手紧了紧,就听路鹤里梦游一般道:“这世间最无条件的爱,就是父母对子女的爱了吧。我是一个连父母都不爱的孩子,怎么会有人爱我。我不相信有人会爱我。”
随即,他像求证一般,扭头望向了顾梦生:“是不是?如果不是因为信息素,他为什么会爱我?”
没等顾梦生回答,路鹤里已经垂下头,夹着烟的手指一直在抖,嘴里喃喃,“他不会死吧?老顾。”
作为医生,顾梦生不敢给他打这个包票,但作为朋友,他安慰地搂了搂路鹤里的肩膀,轻声,“不会。”
路鹤里的肩膀并没有松下来,呼吸还是很急促。这时,他兜里的手机响了,路鹤里接起来,是老孟的声音:
“我说老路,我刚醒。你照片发错了吧?”
路鹤里这会儿哪还有心思查什么照片,颓声道:“回头再说吧。”他刚想挂掉电话,就听老孟在电话那头嚷:“不是查江焕吗,给我发你自己的照片干什么?”
路鹤里一怔,机械道:“你说什么?谁的照片?”
“这不是你上学时候的照片吗?”老孟没好气道。
路鹤里心一紧,呼吸开始困难:“你说那……是我的照片?”
“当然啊,一看就是你。”老孟似乎觉得很奇怪,“你看不出来啊?全校只有你头发这么长。”
“不、不是的。”路鹤里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急切道,“你看错了,你再看看。”
“卧槽,这还用看,你我还不认识?”老孟哭笑不得,“我给你做一下图片处理,你自己看。”
路鹤里呆滞地握着手机,根本不知道对面是什么时候挂的电话。没过一会儿,短信提示音响起,一张经过锐化处理的照片发了过来。
二十二岁的路鹤里,穿越七年的时光,静静地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
……
“报告,路队。”一个警员小心翼翼地走过来,看了看握着手机一动不动的路鹤里,递过一个沉重的牛皮纸袋,“这是从您的车上拿下来的,是证物吗?”
路鹤里抬起头,目光滞涩,缓缓下移,艰难地落在牛皮纸袋上。
那是阿璧给他的,江焕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