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正说在赵盼儿的心坎上,她忍不住狡黠一笑:“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早就在老家买好了地,等到了东京,我就是邓州来的赵娘子啦。”
孙三娘眼看着赵盼儿的神色由阴转晴,打趣道:“哟,都计划得这么妥当啦?那刚才在里头瞎担心欧阳官人落榜的,又是谁啊?”
“我只是害怕有什么意外,他的才学,我可从来都是有信心的。”对于自己看人的眼光,赵盼儿极富自信,毕竟这么多人里头,能让她看中的良人,就只有欧阳旭一个。
孙三娘看着盼儿提起心上人时甜蜜又自豪的样子,打心眼里替她高兴。她伸手刮了刮盼儿的脸。“没羞!你呀,跟你那个引章妹子的品格,简直是一个水来一个火。不过听说东京的娘子们都是爽利脾气,你到那边以后肯定如鱼得水。”
听到东京二字,盼儿眼神中生出向往:“我还没去过东京,欧阳说那里晚上都没有宵禁,整个晚上都灯火通明,笙歌不停。”
孙三娘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满脸憧憬:“子方他爹去过一回,也说那边的小娘子个个打扮得跟仙女儿似的,铺子里不同颜色的口脂香粉能有几百种,连衣裳都是用金线织的。哎,我就等着子方将来也考个官,给我挣个凤冠霞帔回来了。”
两人不禁陷入到对东京的神往之中,眼神也跟着迷离起来,似乎已经身处东京的笙歌灯火、罗绮飘香中了。
正在此时,又有两名客人走进茶坊,为首之人正是“活阎罗”顾千帆。
眼下他虽然身着便装,可单凭那周身的气度就能看出他有官职在身。跟在顾千帆身后的下属名唤老贾,他的眉间有一道狰狞的疤痕,一看就是位狠辣角色。老贾带着顾千帆在一张靠边的桌边坐了下来。顾千帆此番赴钱塘其实是有公务在身,根据此前得到的线索,那幅藏有皇后失贞证据的画就在钱塘县。
而刚从对东京的物华天宝的遐想中回过神儿来的赵盼儿正忙着为客人表演茶百戏,一时无暇招待这两名新来的客人。只见她一手缓缓将热水注入盛放茶粉的茶盏中,一手拿着茶筅快速拨弄,不一刻,茶盏水面上便现出纹路。客人定睛一看,水面上的纹路如桃花一般盛开在茶水中央,众茶客为此心服口服,纷纷鼓掌。赵盼儿又拿起银壶,漂亮地一个背身,热水便如箭般射入茶客面前的茶盏中,引来众客齐声叫好。
听到铺内的响声,正与老贾密谈公务的顾千帆微皱了一下眉头。
老贾见状忙低声道:“指挥可是嫌此处不够清静?之前听说您爱茶,这间赵氏茶铺号称钱塘第一,所以卑职才选了此处。”
顾千帆略带嫌弃地打量着这间朴素的茶铺:“这里?钱塘第一?”
老贾赔笑:“陈设是简单了些,难得的是茶香果子好,掌柜娘子又是个绝色,样样齐全。”
顾千帆闻言扬眉,老贾自知此时讨论掌柜娘子的姿色有所不妥,赶紧转移话题,指着邻桌的茶具道:“您看,这儿的茶具比别的地方雅致吧?听说连里头挂的字画,都不是凡品。”
正巧赵盼儿送了两人的茶过来,听到老贾对自家茶铺的赞许,心中颇为受用,朝他嫣然一笑:“您两位点的青凤髓,越梅蜜煎,请慢用。”将茶点一一摆好后,她又指了指桌上的青瓷小瓶:“加一点安姜盐,更香。”
老贾被赵盼儿的笑迷昏了头,痴痴地目送着赵盼儿离开。
顾千帆见老贾犹自伸头看着赵盼儿的背影,又皱了一眉头:“这就是你说的绝色?你眼睛没事吧?”
老贾心下尴尬,忙轻咳两声,找补道:“乡野村妇当然没法跟京城的红粉佳人相提并论。”
顾千帆摇头:“办完这回差事,就调你回东京洗洗眼睛。”
偏偏赵盼儿正好回身去捡刚才掉落的手绢,两人的对话悉数传入她的耳中。她对自己的容貌多少还有几分自信,长这么大,被人说丑的还是头一回。她心中暗忖,亏得那男子生的眉清目朗,看着颇有学识见地,竟在茶坊对一陌生女子如此评头论足,真真是道貌岸然。
赵盼儿心中忿忿,嚯的一声站了起来,但最终仍是深吸一口气忍下怒意,捏紧了手绢,昂着头扭身进了茶铺。
这边厢,老贾并没注意到赵盼儿的反应,激动得直拍大腿:“多谢多谢!不管外头人怎么说,咱们这帮老人都知道,您最会体恤手下兄弟!”
“行了,说正事。”顾千帆不爱听这些场面话,再开口已是公事公办的语气,“姓卫的不是早就招供说那幅《夜宴图》在两浙路转运判官杨知远手里吗,你怎么一直还没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