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了老阿剌的话,在场的原本有些还有脸有悻色的人都沉默了下去,是的,准噶尔部内的争斗,可是一直都没有停止过,而他们这些活下来的人,就是历史的见证者。
“我们主尔卿氏是怎么走到今天来的?除了踏着那些其他部落的尸体,同样也有不少准噶尔部的尸体和鲜血,你们莫非都忘记了也先父子是怎么对待叛逆者的了吗?”阿剌的声音不高,但是那里边透出来的悲凉和不愤,充溢着整个大帐。
“我儿子的仇,你们以为我不想报吗?年轻的雄鹰才刚刚翱翔在蓝天上,就这么被凶手折断了翅膀,你们以为我不心疼吗?”说以了这,阿剌的虎目不由得泛起了泪水。“我最勇敢的阿古达木,我最聪明的阿木尔,他们都死在了塞刊王的手上,我每一次想到他们,都心像是被掏空了一样,可是,现如今,绰罗斯氏据有了王庭,诸部皆慑服于其淫威之下,根本就没有人敢于站出来,与咱们主尔卿氏一起,单凭我主尔卿氏,或许可以跟绰罗斯氏有一战之力,可是你们想过没有,万一那些人,没有反抗也先的勇气怎么办?”
“到了那个时候,死的可不单是老夫的儿子了,是我主尔卿氏的骨血,是我主尔卿氏成千上万的勇士,你们知道不知道?!”阿剌的手重重地砸在了那案几上,震得那桌上的金盏都倾覆在了一旁边,然后坠落在台阶上,铮铮连响,映衬在大帐里的气氛更加地沉重与阴郁。
“对不起,是铁勒喝多了说了蠢话,还请老族长责罚我吧。”酒意被吓醒了大半的铁勒一脸羞愧地拜倒在大帐之内,向着这位为了整个部落而甘受丧子之痛的老族长致歉道。
老阿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光扫过诸人,声音越发地冷冽:“好了,起来吧。这也怪你不得,年轻的雄鹰,总是希望能够自由的飞翔在蓝天之上,无拘无束。放心吧铁勒,只要,老夫成为了太师,到时候,老夫自有办法却收拢人心,让更多的人站到我们主尔卿氏这一边来,让所有人都看清那也先的真面目。总有一天,我们主尔卿氏,会有那么一天的,让我们主尔卿的勇士们,自由地在草原的天空翱翔……”
听到了这话,诸人都不由得脸上溢露出了几分难掩的兴奋和欣喜。大帐之中,数十名贵族和头人全都拜伏于地,咬牙切齿地齐声低吼道:“长生天在上,我等誓死追随族长,不灭绰罗斯氏,誓不为人。”
“族长,族长……”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从那营门之外,传来了一声接一声急促的呼喝声,心怀激荡的老阿剌深深圳地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内心的激动,轻声喝道:“有什么事?进来说话。”
“禀族长,大明的太上皇陛下,派遣了一只使节团,朝我主尔卿的牧场而来,说是要听闻族长要恭升瓦剌太师一职,特地遣使前来贺族长。”那名挎刀的主尔卿武士冲出了大帐之中后就便拜倒于地,一脸欣喜与兴奋之色地把这个消息说了出来。
而在听到了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阿剌还有大帐之中诸人都不由得齐齐面露惊容。“你说什么?!”
那名武士微一错愕,还是赶紧把这个他刚刚听到的好消息又重复了一遍。“这,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阿剌一脸难以置信地坐回了椅上,揉着眉心。“老夫跟那太上皇之间,虽有交集,也往来多次,可是至上次老夫领军追杀之后,怕是再多的情分都给整没了,他为何如此?着实难解……”
“想来,是因为族长您即将成为了太师,为瓦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他这位失势了的明朝太上皇,自然是要巴结于您。”帐中某人抚着自己那满脸的络腮胡子,一脸的志满意得状大言不惭地道。
第一百九十八章 毒辣计,怎应对?
对这种愚蠢的言论,却在帐中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同,频频颔首,咧开嘴畅怀大笑不已,不过,帐中的主尔卿勋贵们也不全是没有脑子只有肌肉的二货,至少阿剌还有好几名族中的贵族都是一脸疑惑,还有几份警惕。
“族长,咱们应该高兴才是,您怎么……”那铁勒一脸喜色地放声大笑之后,看到了阿剌坐在熊皮大椅之上,表情狐疑,目光闪烁不定,不由得好奇地问道。“老族长您成为太师,那日后必为我瓦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他来道贺,亦是应该的啊。”
“哼,那明朝的太上皇朱祁镇,他焉会有如此好心?”阿剌不由得瞪了那铁勒一眼,闷哼了一声言道:“老夫虽然不敢说了解他这个人,可是此人性格刚烈,绝非常人可比,昔日,落入我瓦剌之手,几时低过头了?也先几次欲杀之,奈何天不从人愿……”
“而且其人心智不同凡响,便是那伯颜平章,也非其对手,想想昔日那为也先所宠之降宦,一开始,都以为不为是宣府的杨王因私愤而擒杀,后来方知,这一切,皆是其暗中布置谋划。”
说到了这,原本那些喜动颜色的帐中诸人都不由得安静了下来,看着阿剌负手游走于帐中,表情沉肃地道:“谁又能想得到,他居然能够设法从我瓦剌之手逃脱。虽然至他回明之后,草原上关于他的消息已经很少,可是,他方一入主宣府,就连施狠辣手段,将一个边军重镇几据为私有之物,又与那伯颜签下了贸易协定,使得宣府一月数变,不复昔日为我瓦剌铁蹄征伐过的荒凉。”
“不过半年光景,未得朝廷一兵一马,一粮一兵,他却凭着那与我瓦剌的边贸所获资财,硬是让那宣府边镇的各处城垣兵力,几复旧观,这样的人杰,岂是常理可以猜度的?”说到了这,阿剌禁不住抚了抚自己那几近雪白的发辫,自己,终究是老了。
“族长你的意思是,此人这么做,必有其深意,而不单单是祝贺族长您恭升太师?”一名年长的头上抚着颔下的长须,眉头也紧锁在了一起。
“嗯,至少,老夫不以为他会是那么简单的打算。”阿剌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轻叹了一声言道。帐中诸人都努力地思考和猜测,朱祁镇这个老奸巨猾的明朝太上皇到底又想要耍什么阴招,可惜,苦思了半天,却没有人能够有所感悟。
那名前来报讯的主尔卿族勇士只能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心里边颇为悻悻,原本还以为自己来报告一个好消息,指不定还能得到一些赏赐,结果,帐中的这些大佬全都愣眉呆眼的,这叫嘛事?
“对了,除了这个消息,还有什么?”阿剌苦思了半天之后,揉了揉发酸的眉心,向着那名勇士问道。
“没有什么。”那名勇士想了想,很是肯定地答道。“从那边界处传来的消息就只有这个,再没有其他的了。”
“这怎么可能?不对吧……”一名头人不由得发出了这样的疑问:“以那也先和伯颜平章和那太上皇的交情,今那也先登基为我瓦剌大汗,他居然没有派遣道贺的使节?”
“的确没有。”那名勇士赶紧信誓旦旦地确定,除了这一路前来向老族长道贺的使节之外,就再也没听说那位太上皇派遣过其他的使节进入草原。
“坏了!”确认了这个消息之后,阿剌的脸色不由大变,一屁股跌坐回了自己的熊皮大椅上。
“族长,老族长,怎么了?”看到阿剌如此,帐中诸人都不由得齐齐色变连声叠问道。
“好狠毒的计策,好歹毒的手段,朱祁镇,老夫到底和你有何怨仇?!汝这般欺老夫!”阿剌没有回答那些部族头人的追问,而愤怒地一脚将那身前的矮几给踹翻在台阶之下,任由那些贵重华美的酒具和饰品摔到了毛毡之上,愤怒的咆哮声,犹如那绝望的孤狼的嚎叫。
这个时候,帐中亦有不少的人醒悟了过来,皆不由得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这些卑鄙的汉人,借刀杀人,分明就是借刀杀人,离间我们主尔卿氏和绰罗斯氏的关系。”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站起了身来,面色铁青。
“主动向老夫示好,而不理会大汗,以大汗的心性,怕是……”阿剌的嘴角不由得下意识地抽了抽,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咱们主尔卿与绰罗斯氏之间,经他这么一插手,裂隙怕是就再难弥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