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来了,来了!咦?怎么又坐轿子?”小叶迷惑不解,更拉了我的手往前面挤去,想要看清楚些。
我没应声,不知她们要看的到底是谁。
“看到五皇子了吗?”一女的挤上来,撞了下我的胳膊问。
“没,坐着轿子呢。”小叶替我答了话。
“怎么每次都坐轿,也不知传言是不是真的?”那女子很是怀疑。
“谁说不是真的,我哥就在宫门口守卫,他有一次亲眼看见五皇子打马进宫的。”另一红衣女子回过头来忿忿不平地说。
“看清楚了吗?”先前那女子犹不信。
“自他身前经过,能看不清吗?我哥说,五皇子若着女装,世间女子无一人能及。”红衣女子为了增加说服力,把她哥的原话搬了出来。
“哎,竟真有如此美貌的男子,可惜无缘见到!”身边的女子开始长吁短叹。
小叶也很失望,闷闷地问“小姐,我们回去吗?”
对这里我还不熟,不想在外多生出事端来,点了点头。
这次却是从正门进去,看门的似乎司空见惯,眉毛都没抬一下。
我知道不得不去面对我的“老师”了。
我的院子里并排着四间房,书房在最右手边的位置。小叶站在门边没有进去的意思,门开着,我深吸一口气,抬脚进去,如当年入高考的考场。
房里有两张书桌,一排书架,一张桌子已经被苏老头选了,他正站在桌后冷冷看着我,双目中隐隐透出怒意,好象马上就要发作。
我赶紧向他鞠了一躬,尊师重教是现代人的美德。
他似乎吃了一惊,狐疑地看着我,眼中的怒意渐淡了,最后只是重重“哼”了一声就坐下来,却没叫我坐。
我想了想,也在剩下那张桌前坐下,我是小姐,不应该站着吧?
他大概有五六十岁了吧,一头花白的头发,用布巾束在脑后,下巴上留着一缕白胡子,身上穿着一件反复浆洗的灰白色衣裳,很有些老儒生的味道。
桌上已经摆了本书,是“大学”,不过是繁体字,巧在这两个字我认识,上学时曾认真看过四书。在现代四书五经早成了青少年的课外读物,出版社将原文和译文结合起来装订成一本,在各大书店都有出售,但都是简体字。
苏先生将翻到位后向我看来,我胡乱翻了两篇,埋头看桌子,他也没来查看我翻的书页正不正确,我虚惊了一场,再看书,全是繁体字,我就像个文盲!
“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惕,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此谓修身在正其心。”他开始摇头晃脑念起来,一节完停下来,喝了口茶。
“心有了忿怒,恐惧、好乐、忧患等影响着,就同不在自己身上一样;看也看不见,听也听不到,吃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所以说修身在于端正自己的心。”
他似乎极有耐心的解释经文的意思,却感觉更多是自得其乐,摸着胡子,晃着头,好像并不是在授课,而是与众人品文作诗。
我抬头看他,他也正看我,读完这一节,他刚才的怒气早已不见了,现在平静而祥和,却也没有一丝期待。
我想这个时候应该到我表演了吧,暗叹口气,幸好是大学,要今日教《五经》我就一窍不通了。
“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心中有了喜、怒、哀、乐,就会被情绪所影响。看不见,听不到,食不知味,所以修身在于端正自己的心。”
不会说文言文,我干脆就大白话,终于理解“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我知道自己说得有些不伦不类,但这何尝不是另一种试探,试探苏先生对“小姐”的了解,对我和她之间的差别会有怎样的态度。
他摸胡子的动作就那样定格下来,手僵硬的伸着,看我的眼神震惊而疑惑。
我也看他,眼中一片清明,桌下的手却紧握成拳有些抖,此时一定不能有一丝异样,否则他纵然今日不说,他日也许会把我的慌张说给别人听。
我一瞬间也真定下心来,想他真问我就说一夜梦醒,灵台便一片清明,对四书也有了自己的解释,想是受了佛祖的点化,古人信佛,不可能找佛祖对质。只是万万动不得笔,虽可以再拿佛祖来说事,但一个人不可能在一夜间便改变了笔迹。
几秒后,他只稍稍点了下头,便再翻一页书,继续工作。
“所谓齐其家在修其身者:人之其所亲爱而辟焉,之其所贱恶而辟焉,之其所畏敬而辟焉,之其所哀矜而辟焉,之其所敖惰而辟焉。故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者,天下鲜矣!故谚有之曰:人莫知其子之恶,莫知其苗之硕。此谓身不修不可以齐其家。”
他又开始摸胡子了,可能是习惯性动作。
“经文上所说的意思,是说有对于自己所亲爱的人,就一味偏着心亲爱他;对天自己厌恶的人,就一味偏着心厌恶他;对于自己所敬畏的人,就一味偏着心敬畏他;对于自己所怜悯的人,就一味偏着心怜悯他;对于自己所傲惰的人,就一味偏着心傲视怠慢他。因此好人亦要知道他的坏处,恶人亦要知道他的美处,这种人天下就很少了。”
“俗语说:人都是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坏处,不满足自己稻苗的长而大。所以说身修不好,就不能整齐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