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羽彤走至长廊尽头,借着月色看清了破旧的门板,漆红的颜色早已褪却,门环都掉了,不知所踪。如今见了北堂泽,该说什么好呢?千言万语,却找不出自己想说什么。
也许很多话要说,也许一句话也没有说的。
该解释吗?解释了又能怎样?不过又是徒增了苦恼与伤感而已。抬起扣门的手又落下。
正想这就么转身溜掉,只是刚一扭头,突然一阵疾风吹来,门自动地打开了。
也许这是天意,该叫她去见。来都来了,还有什么好躲的。鼓起勇气,推开虚掩的门,轻盈地迈步进去,还是像以前一样,一声轻唤,“北堂大哥——”
剩下的一切,积结在喉咙里,哽咽得再也说不出来了。
看着眼前的身影,她愕然,甚至不知道是退好,还是进好,只知道喉咙里塞了痰一样,喊不出来,鼻子很酸,酸得心也跟着酸,眼眶好湿,好热,忍不住地一抹泪冰夺眶而入,划过脸颊滴到衣服里居然能听到声音,那是心跳的声音,好快,扑通,扑通。
昏黄的烛光里,他比以前憔悴了,脸颊的轮廓愈是分明,线条优美,就像巧匠勾勒出来的一样,风华绝世,无人比拟,修长的眉剑下是一双幽蓝的眸,带着雪一样的晶莹,深邃迷离,好像千万种琉璃在流动,坚挺的鼻梁,饱满的红唇,每一处都如此精致,再配上玄色的衣裳,原先铜色而健康的肌肤如今有些惨白,白得就像雪山上素雪。
一阵夜风袭来,吹得他的墨发飘飘洒洒,愈多的情愫泛滥。
午夜梦回,多少个如厮夜晚化成寸寸相思,相见时,竟是如此一番的特别,只知道心里很堵,堵得连呼吸都困难。
很想奔上去,唤他的名字,轩,轩,心里唤呼千万遍还是叫不出口。怕叫出了口,是失望。
他对她还是曾经的怜爱吗?
白日天,他在战场上的厮杀愤怒是那样清晰地映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很意外,是吗?”他终于开了口,还是属于他南宫云轩的声音,只是除了冰冷,听不到任何的柔意,蓝眸里泛起的除了肃杀,没有任何一丝的多余。
羽彤的心凉了半截,他定是怪她了,怪她离开,怪她不计情分兵刃相见,这一切她迫不得已。
如今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是默默无语,清澈的眸子扫过去,迈着盈盈地碎步踱过去,视线落到他受伤的臂膀上,玄色的衣裳将所有的伤痕都遮掩了去,看不到伤得多深,流了多少血。
只知道他受伤的时候,她的心也跟着滴血。
“你的胳膊严重吗?”只一声轻轻地问候,这是她急切想知道的。
南宫云轩没有答语,只是冷着眸,就那样怔怔地看着她,红唇微颤,似是想说什么,始终没有说。
他习惯地这样冷漠,习惯地将情绪藏在冰冷的外表下。这一次,真的猜不透他在想甚什么。
对她到底是恨,是爱?居然一点底都没有。
“你不该见我的!”羽彤又是一阵沉默,抿了抿唇,下意识地握紧了宽袖里的拳头,“我知道你西行于此,是为了带我回平川,不过我不愿意!”轻蔑的冷笑洋溢在唇边,将脸上所有的柔意都化成风流逝,迎给他的是同样的冷漠,“我就喜欢高高在上的感觉,我爱虚荣,爱权利,爱上了西郎皇室的宝座,其他的对我都不重要,你若恨我,就恨吧!你最好是带着你的军队早早地撤出去,不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下一次的箭不会是射在你的胸膛,而是你的心脏!我绝不会叫别人侵略我西郎的任何一寸土地,不久的将来,我就是西郎的主人!明白吗!”
此番话说出,连她自己都打了个冷噤,心又一次被剜痛了,那是一种生吞活剥的感觉,就好像被扯掉了一层皮一样,痛得无法言喻。
他竟然已经误会了,就误会到底吧。
这样他也好收兵离开,不要再纠缠。他不是赢不了东方璃,而是她怕东方璃以她为借口伤害他。
他有着天纵横才,收复天下指日可待。只是如今不是时候,她会连累他的,不想,一点不想。
南宫云轩的表情还是那样,脸上冷意交替着明暗的颜色,蓝眸眯起,盯着羽彤看了许久,嘴角突然抿起一个阴冷的笑意,“你说完了吗?”
“说完了。”羽彤把脸撇过去,不再去看他。
怕多看他一眼,就会失去这份佯装的冷漠。
南宫云轩笑着点了点头,那笑该说是什么好呢,得意?苦涩?纠结?好像是,好像都不是,只是脚步声,箭步迈上前来,狠狠对逼近,炽热的呼吸喷洒到脸上,“你这个该死的女人!”
随着一声冰冷的斥喝,羽彤闭上了眸,本来以为他会给她一耳光的,谁会料到迎接她的是一个温暖的怀抱,整个娇柔的身子嵌到他宽阔的胸膛,好似要把她揉碎似的,拥得好紧,呼吸都有些困难了,耳朵是他沉重的呼吸声,“你这个该死的女人,到现在还撒谎!你以为你说出这样恶毒的话,朕就会相信你,收兵离开吗?你若是自私自利,就不会为了换解药牺牲自己的自由远赴西郎!也不会为了朕,一箭射杀独孤城!更不会为了朕,撒如此弥天大谎!你以为朕不知道,如今的郡城早已是东方璃的天下,朕跟他从小一起长大,他的心思,朕再了解不过了,他对你从来没有死心过,他想叫你亲自督战,叫朕误会你!恨你!是也不是!”末了,那语气极其地激烈,身子被猛得推开,迎上的是那双质问的眼神,瞳里深处迷漫着的是晶莹,是痛苦!
“我——”羽彤无言对上,只是看着那张熟悉的脸颊,没想到世间上最了解她的人居然是他。
他将她所有的心思,所有的阴谋都看得如此透彻。
“怎么?回答不了呢?”南宫云轩咧着唇,恨恨地瞪着羽彤,大手紧紧扣着她的肩膀,“你这个笨女人就喜欢自作主张,你以为独孤城的箭法,朕认不出来吗?即是兵慌马乱,即使朕看不清是谁射的箭,看不清是谁在指挥,但那独一无二的箭法也只有平阳王才有。你既是西郎的主人,怎会跟独孤城同流合污?把朕当傻瓜吗?知道朕为什么生气吗?”蓝眸眯着愈紧,那诡异的模样似乎要把对方给生生吞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