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的一声闷响,琴弦断了。
乔绾下意识地朝琴尾看去,却在看清那柄匕首时大吃一惊。
这是她的匕首。
剑柄上镶嵌着红玉,周遭是金丝绕成的凤鸟纹路,华丽精致。
当初在陵京,她经常藏在脚踝处的那柄匕首。
乔绾猛地抬头,环视一遭。
前方的庭院,一人缓步走出。
丛林积雪遍布,那人的肌肤却仿佛比雪还要白上几分,使得周围的一切都黯淡无光。
隆冬时节,他赤着脚,一步一步踩着枯叶碎雪走来,墨发与中衣潮湿着,雪白的锦裘披在身上,于山风中拂动。
明明唇角噙着笑,可偏偏目色暗沉如深渊,指骨如玉,把玩着剑鞘。
有一瞬间,像极了松竹馆金丝笼中的那个小倌。
乔绾眉头紧皱,她没想到慕迟会在这里,直到闻叙白的一声“殿下”,她才勉强回过神来,看着正信步走来的慕迟。
乔绾站起身,抿紧了唇方才跟着起身,低头道了句:“殿下。”
慕迟看着她,拿着剑鞘的手微紧。
一墙之隔的庭院,他方才来到,便听见那一群书生的笑闹声,起初并未在意,直到听见那句“乔宛娘”,以及那句打趣的“嫂嫂”,才终于确定墙外是谁。
他在门下看了许久。
看着闻叙白教她弹琴,看着那个叫无咎的孩子在远处玩耍,三人之间亲密无间。
闻叙白教她弹的,是虞美人,与他当初教她的一模一样。
直到闻叙白伸手探入她发间,再难忍受地出了手,手中的匕首对准的,本该是闻叙白的脖颈,可最后,却又怕了。
他怕她真的如那夜所说,她会陪着闻叙白。
而当他现身,却得到她脸色微白地道一声“殿下”。
他宁可她如前夜一般,对他推搡踢打,却是生动鲜活的,也好过眼前的恭谨疏远。
慕迟走到二人身前,手徐徐从琴首触到琴尾,将匕首拔了出来,插入剑鞘中,而后又将匕首换到右手,递到乔绾眼下,问的却是闻叙白:“闻公子觉得这柄匕首如何?”
他的手背上,那个暗红的齿痕仍如新的一般,经水泡过,血痕又裂开了。
乔绾呼吸微紧,这是她那夜咬的。
她怕他忽然唤她“公主”,在闻叙白面前戳穿她的身份。
闻叙白的目光从慕迟的手上一扫而过,缓声应:“锋利精致。”
“是啊,”慕迟轻叹,“这样好的匕首,有人将它丢了,怪可惜的。”
他说着,诡异地闷咳了一声,唇内侧泛起一道红,将匕首收了回来:“手背被兔子咬了一口,适才还以为见到了那只兔子,手边的利器只有这柄匕首,未曾多想便射了过来,不想看花了眼,错手将闻公子的琴弄坏了。”
乔绾的唇紧紧抿着,听着他撒谎。
闻叙白道:“不碍事,在下回去再将琴弦续上便是。”
“如此甚好,”慕迟低低笑了一声,看向乔绾,“只是可惜,闻公子不能继续教人弹琴了。”
闻叙白一怔。
乔绾攥着拳,转头看向闻叙白:“既然今日学不了,也算是我时运不济,不如我们先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