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之中一切从简,晚间说是要设宴,其实也就是摆上一坛酒,伙夫给额外炖了一大锅猪肉。所幸大家都是豪爽武人,不讲究这个,有得吃就好。
张无忌笑微微的不敢多喝酒,只是听宋青书说他前些日如何攻打南阳,许昌,怎样调派人马,迷惑元军,最后许昌的守将几乎是不战而降。
宋青书口齿伶俐,这两战又是他的得意之作,说得绘声绘色,张无忌听着十分有趣味。
来的一路上还在担心上次将人得罪得那么厉害,不知自己来赔罪他会不会搭理。在张无忌想来,宋青书应该也不至于彻底翻脸,将他赶走,但要是一直用冷脸相对那也不会好受。能这么顺利就与宋青书尽释前嫌,委实出乎了他的意料。
还是有些心虚,瞅个没人注意的空档悄声问道,“宋大哥,你真的不生我气了?”
宋青书悠然道,“我没这么小气。”在他看来张无忌短短几月里两度‘千里’奔波,第一次在腥风血雨的疆场上救了他,第二次专只是为了来赔罪道歉。明教教主并不是镇日闲着没事做之人,当今的时局如此不稳,张无忌还愿意将这许多时间耗在路上,可见自己在他心中十分重要,那还与他多计较什么。
韦一笑这次明是陪着教主来,实际上得了杨逍的嘱咐,让他好生看看是否有机会能将宋公子劝回转来,这等人才明教不可轻易放手。宋青书要抗元在哪里不能抗,何必非要替陈友谅卖命。
又道上次他们对宋青书言语不敬不过是误听了韦一笑的传言,既然没那回事大家解释开就好了。不可为了些许小误会伤了和气。
韦一笑怒,我才没有误传消息呢。
杨逍道晓得,晓得,不过教主自己都说是药物所致,咱们又何必揪着不放,语重心长,韦蝠王,凡事都当以大局为重啊!
韦一笑便只能自认倒霉了。此来收拾起了不少桀骜不驯的脾气,打定主意少说多看。
张无忌和宋青书两人都不怎么喝酒,吃过了饭就打算回去休息。
祁天宝命手下几个千夫长让出两个宽敞营帐来给韦一笑和几个随行的明教弟子。张无忌的身份特殊点,不好轻慢,只怕随便让个地方出来不够尊重,记得上次是大哥把自己的地方让了一半出来给他住的,便来请问将军这次是不是也一样。
宋青书一想,他还真是再准备不出什么像样的宿处了,只好把张无忌带回了自己的大帐。
睡觉之前才发现张无忌这次又给他带了不少药来,像上回一样,提前配好了,一份份用纸包包起,随来的每个明教弟子的行囊里都是药材,连韦一笑也背了一包。
笑道,“张教主成贩药的了。”
张无忌也道,“是啊,还是个亏本生意,挣不到银子的。”
拉过宋青书的手腕搭了三根手指上去,细细摸了摸。
宋青书问道,“怎样?”
张无忌轻轻拧着眉头,抬眼看他,“你的身体是怎么回事我不是早就和你说过了吗,现在再说一遍难道你就会听劝?”
宋青书只怕又是让他回去休养那一套,“我现在走不开,手下还这么大堆人马呢。”
张无忌叹口气,“睡了吧,那就一定要记着按时吃药,多多休息。”
躺下后忽然道,“宋大哥,刚才人多,我不好说话,我想着我还是应该要好生向你赔个不是才行。”认认真真道,“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好,你别生我的气。”
宋青书从枕上侧头看他一眼,又再躺回去,“上次你是挺过份的,不过算了吧,谁让我喜欢你呢,所以就不和你多计较了。”轻笑一声,“张教主,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
张无忌咽口唾沫,艰难开口,“为,为什么?”
宋青书没注意到他的声音古怪,只是自顾自接着说,“和你救过我没关系,你救我只是于我有恩,我最多感激你,却还不至于喜欢。我之所以喜欢你是因为我看来看去,怎么看怎么觉得你这人像是一枝莲花似的。”
“啊?去,你乱说什么呢!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
宋青书慢悠悠的道,“我没有乱说,莲是花中君子……出淤泥而不染……,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静植,……花之君子者也。放心,不是夸你长得漂亮,张教主虽然相貌不错,但平心而论就是中上之人,不必特意拿出来夸奖。”
张无忌松口气,“那是,肯定比不上宋大哥的倜傥。”
“张教主你自小到大的那些遭际我差不多都知道,幼时十分不幸,长大后又过于风光。而你年幼时既没有被打击得一蹶不振,成名后也没有变得狂妄自大,目空一切,在明教中耳濡目染这么久还能保有这样宽厚仁义的心胸,一般人是做不到的,说实话我很是佩服!”
张无忌被他说得不好意思,“宋大哥你夸得我太过了,我也没做什么,就是不敢忘了我爹和太师父的谆谆教导。当以宽宏侠义之心待人,做事要对得起天地良心。”
“说着容易做起来难,你看看武林中那些名门正派,哪一家不标榜仁义道德,又哪一家不是满手血腥,连少林寺的大和尚们都不例外。我经历了这许多事情,如今又连日征战,看多了沙场杀戮,人命如草芥,这才明白当今乱世,我等武人,想要恃勇斗狠那是十分的容易,但要做到自始至终都约束住自己,绝不枉杀一人,那就太难了。连峨嵋那种以女子为主的门派都要在得了武功秘籍,能胜人一筹的时候急急的杀几个不相关的人立威呢。”
张无忌知他说的是在少室山的武林大会上,周芷若的九阴神功初成,重新整顿了门下子弟,为着要重振峨嵋的威名,连杀数个与峨嵋派无冤无仇,只是言语上小有不敬人之事,轻轻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