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然来!”
陈建业刨地刨累了,拄着锄头歇会儿,惠然转头看了眼葛玉,葛玉已经站起身,这样炎热的天气,相比之下葛爷爷更容易累。惠然点了录音机的暂停,收起手机到陈建业身边,“爷爷怎么了?”
陈建业将锄头塞到惠然手中,抹了把脸上的汗说:“太热了,我和你葛爷爷歇一会儿,你帮我们锄一会儿吧。”
惠然满脸问号,烈日当空,而且自己今天还化了全妆,在树下晒不到太阳所以妆容还很服帖,这要是流汗那就直接变黑脸。葛玉站在旁边震惊,这是什么特殊的锻炼方式吗?“两位爷爷,你们先去阴凉地待着,我和惠然在这儿。”
葛玉帮惠然推辞,接过自己爷爷手中的锄头,她想去扶葛爷爷,但是被躲开了。惠然口嫌体正直,虽然不想,但手里拿到锄头的时候就让他想到小时候,和陈建业去玉米地里除草,结果把玉米苗给刨出来了,担心陈建业发现,再给塞回土里。葛玉听她将这些哈哈大笑,附和道:“我小时候也干过这种事。”
“我说两位姐姐,关心关心我吧。”
陈亮顶着满头汗水凑到惠然身边,他非常潇洒地一甩头,汗水好像下雨一般滴落在惠然的胳膊上。惠然瞬间瑟缩起来,离他一米远,笑骂道:“你做个人吧。”
“哎,你们在树底下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陈亮控诉道,“留我一个人在这晒大太阳,很热的好吧。”
现在已经是八月的尾巴,即将步入初秋的九月,然而现在依旧没有任何的凉爽之意,就连雨也不下几场。不知道明天是不是要下雨,今天的空气里都是沉闷的气息,陈亮上身的T恤已经湿透,惠然担心他中暑,赶紧让他回办公室休息,反正暂时也不需要拍摄。陈亮听话地离开,惠然看着手中的镢头起了玩的心思,抬起镢头用力地挥了下去。然而土壤只是表面浅浅的裂了一层,惠然自我安慰一定是现在天气太干燥导致地面板结,不容易被刨开。惠然向来能坚持,做事情一定要看到结果,她又抬起镢头往地上狠狠一撬,总算是镢出了一捧土,比之前强太多。葛玉不禁为惠然不专业的刨地姿势担心:“你小心别打到脚。”
“没事的,放心。”
葛玉也拿起镢头和惠然一起刨地,她的动作比惠然要熟练许多,小的时候,她因为寒暑假都在爷爷家过,经常做这些事情。葛玉和爷爷奶奶的感情很深,不只是寒暑假,几乎是各种假期,即便是只有两天的周末也要让姐姐带着她骑自行车去爷奶家,以及每当父母吵架母亲回娘家的时候,葛玉和姐姐都会去爷爷家,他们还会做各种粮食让葛玉带回家。即便和葛爷爷在同一个村的大女儿的孩子,都没有这样的待遇。葛玉从小到大都觉得爷爷奶奶是爱自己的,即便是将钱给他们的孙子,葛玉也没有多想什么。只是她会疑惑,葛爷爷把钱给孙子买车,怎么算得上是被骗呢,这是他自愿的不是吗?葛老大和葛父的仇怨由来已久,在寄居葛老大家的那段日子,葛玉主动给他们洗衣做饭,即使后来搬出去之后,葛玉一个十八岁的小女孩没工作,也会被懒虫葛老大叫去给他做饭洗衣服。但后来葛玉不愿意去了,自己父母都在工作,她需要做的是让父母回家时能够吃一顿饱饭。葛玉出去工作后,葛父和葛老大住在同村,葛老大有几块地的豆子需要收,每天都会去葛玉家堵人,当时葛玉的父母上的是白晚班,清晨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葛父刚下班,葛老大已经在他家门前蹲着了。熬了一夜工作,白天还要去地里干活,葛玉母亲首先撑不住了,葛父也不愿意再去,拒绝葛老大之后就一直被记仇,后面两人和亲戚一起吃饭的时候还因为莫须有的原因遭葛老大的打。两人梁子就此结下,即便是去探望葛爷爷,葛父也不踏进主屋一步,都是在侧屋和葛爷爷说说话。一家六口人,挤在租住的七十平米左右的楼房里,刚开始葛爷爷葛奶奶睡次卧,葛玉和姐姐妈妈住主卧,葛父在客厅沙发睡,后来实在撑不住,买了张床放在客厅里,一家人想着等明年租个更大一点的房子,起码要三室。五月份的时候,葛爷爷开始出现嗓子痒,咳嗽的症状,葛父想要带他去医院检查,但葛爷爷说什么也不去,反倒一直念叨要回葛老大家将被骗的钱要回来,葛玉一家都不让他们去,但在某天下午,葛爷爷带着葛奶奶偷偷去了葛老大家。而葛爷爷,也被查出食道癌晚期。葛父立即辞了工作在身边照顾,每天都要坐一个小时的客车去村里看着葛爷爷打针,但有两天没去再去的时候葛父发现,葛老大居然停了葛爷爷的针。这令他怒火中烧,平时不孝顺也就罢了,如今得了重病连延续生命都不让,而且打药的钱一直都是葛父交的,说白了葛老大只是提供了一个屋子。葛父将葛爷爷接回了自己家,葛爷爷三个女儿来了东山市之后,很奇怪的都住在许久未见的葛老大家,葛老大可能给他们下了迷魂药吧,各个都在让葛父孝顺一点。葛玉可以接受他们说葛父是个穷鬼,但不接受他们说自己父亲不孝顺。从葛爷爷生病开始,吃喝住行,葛父恨不得全包了,工作也不做,天天在家陪着伺候。三个女儿一分治病的钱没有掏,怎么好意思来讨伐别人呢。唯一一个比较清醒的,是葛玉的小姑,而她的清醒,也是因为说话不好听被葛老大赶出家门才开始。但家里的环境太差了,这些人总是来打扰,搞得葛建业的精神状态不怎么好,天天除了躺着,都不怎么爱起床。几个人商量,最终选择了“如家”护理院,当然一切费用,还是由葛父全掏。葛玉长舒了口气,原来这半年来的各种糟心事,说出来居然这么短。“其实临终关怀这几个字,真的令人蛮介意的。”
“至少我,很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