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被踩中尾巴尖的猫咪,浑身炸毛,戒备地瞪视面前的人。
少女微微睁大眼眸,不敢置信之余,她不免恼怒,“你们两天就商量好了?谢谢您的关心。不过,回国是我们的事,您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男人面如平湖,他问:“你觉得我凭什么?”
宋煦牵起唇角,“是,亲爱的教父、四叔,我和哥哥都敬重您。”
“你不需要带上程珣。”程述尧不咸不淡道,“他和你不一样,他有自己的教父教母,更不缺一位叔叔。”
“我和你们才不一样。”宋煦说,“你们都姓程。”
她自觉是个外姓人,没想过要融入程家,这不是她的家,也不是她的归处。
孩子气的话。男人微扯嘴角,他的声音自带一股冷静气息。
“没错。莉莉,对老太太和程家其他人来说,你始终是局外人。在明面上,作为教父我对你有责任,你待在程家的这几年,我对你有疏忽,过去的事已不可改变。”
“你想跟程家撇清关系,不可能。哪怕老太太放过你,其他人呢?程家的竞争对手呢?”他低声说,“宋煦,名利场里‘牵一发而动全身’,你不会不懂。”
最难搞定的莫过眼前之人。宋煦默默腹诽,怀疑他的仇家很多。
她冷笑道:“难道,结婚是一把保护伞?”
男人眼帘微垂,“莉莉,你是聪明的孩子,很多事不用我多说。”
“四叔,您找哥哥说了些什么?”
按程述尧的作风,不可能找程珣纯粹谈心,宋煦猜测叔侄背着她在某些事上达成一致。
他问:“莉莉,你想知道什么?”
只有他唤“莉莉”与别人不同,不自觉的温柔,迷惑的深渊。
程述尧擅长隐藏情绪,他极少坦露什么,要跟他商谈事情,对方必须先交底,很不公平,迫使你不得不仰视,看清男人骨子里的冷漠傲慢,然而,他确有逼人低头的资本。
宋煦怀疑他学过审讯技巧,心思缜密,丁点漏洞和小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她不费脑筋的反问:“您愿意告诉我什么?”
“我跟程珣聊的不多,他选择以后留在华尔街,对将来的事业有自己的规划。”程述尧简单道,“年轻人有野心不是坏事,程珣是可造之材,将来他还是你的丈夫,我会助他一臂之力。”
宋煦不意外,“您毕竟是他的四叔。”
他再次提醒,“程家枝繁叶茂,程珣不缺一位叔叔。”
“您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听出他话里有话。
隔着告解室的窗格,程述尧抬手搭在菱格上,指尖轻点,片刻的思虑。
教堂的角落,光线晦暗,她脸庞清丽,天生浅瞳有神采,透出一种无论如何都不甘心、不循规蹈矩的反叛与冒险并存的精神。这样倔强难驯、生机勃勃的少女,只要看见她,自会明白什么是明目张胆的美丽。
告解室墙壁上,宋煦的侧影清晰,轮廓柔软,他指尖划过、描摹,就像在黑暗中轻抚她的脸庞。
此刻,上帝正在注视着他们。
程述尧收回手,他看着她,道:“程珣品行为人我很清楚,不过人心难测,再好的感情都可能生变,经不起考验和消磨,此一时彼一时。我会帮他坐到想要的位置,不止是他叫我一声四叔,他还是你的丈夫,我帮他,难道不是在帮你?莉莉,我说过了,我不会让你吃亏。”
程珣既接受他馈赠的礼物,理应受到他的牵制。
操纵家的一双手中,系着无数人的命运,干净匀停的手,像钢琴家优雅而不失速度与力量,他掌控黑白琴键,行云流水,仿佛与鲜血淋漓的杀戮毫无干系,教人暂忘他冷酷的面目。
“如果程珣作为你的丈夫,以后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背叛了你。”他略一停顿,用缺乏温度的口吻,“他会付出代价的。”
教父既能助他扶摇直上,也能令他一落千丈,身败名裂。
“他有老太太和其他程家人帮衬,你不一样。”程述尧眸光低垂,眼底扫下一片淡影,“如果你父母在身边,一样会替你考虑。莉莉,哪怕后面情况再坏,不用担心。”还有他。发生天大的事,他都能给她兜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