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过后,这个年节也算结束了。
步入二月,冰雪尚未消融,柳树才冒出点点嫩绿,春闱便拉开序幕。会试与乡试一样,共考三场,三日一场,通共要考九日。
在谢叔南的强烈要求下,云黛答应送他们进场——
她原本也是想送他们考试的,但考虑到谢伯缙也会去,才有所犹豫。然而两人之间牵扯难断,躲无可躲,还是得碰上。
好在嘉宁满心欢喜要去送谢仲宣,云黛稍觉安慰,心里想着来回有嘉宁作伴,起码不用与大哥哥单独相处了。
这日一清晨,天边还灰蒙蒙的,冷冽的空气里缭绕着雾气,贡院门口已然热闹起来,人来人往,车马不断。
“二哥哥,三哥哥,包袱里放的膝套和护腕你们记得穿戴,夹缝里还有提神醒脑的薄荷膏,你们上场前记得在两侧额角抹上一些,尤其午后容易犯困,抹一些脑袋能清醒些。”
“知道了,妹妹你都念叨一路了。”谢叔南清俊的脸上挂着笑,抬手拍了拍胸膛,胸有成竹对云黛道,“有云妹妹的关心加持,我和二哥一定会全力发挥,你就在家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你说是吧,二哥?”
“我可不敢将话说的这样满。”谢仲宣含笑睨了他一眼,转而看向云黛,目光和煦,“九日过得很快,出场那日,云妹妹会来接的么?”
见他语含期待,云黛自是答应,“肯定会的,你们在里头好好考,到时候我和嘉宁表姐还有……大哥哥,嗯,到时候一起来接你们。”
嘉宁忙不迭点头,亮晶晶的一双眼看向谢仲宣,“对对对,一定来的!”
一直缄默不言的谢伯缙严肃的面部线条稍柔,上前一步,拍着两个弟弟的肩膀,谆谆鼓励了两句,见时辰不早,说道,“进场吧,莫要紧张,尽力发挥即可。”
谢仲宣和谢叔南与他们告别,转身往贡院里去。
来时是两辆马车,去时谢伯缙叫住嘉宁,“我与云黛有事要谈。”
言下之意嘉宁怎会不懂,看了眼已经坐在马车里的云黛,再看一眼面前气势摄人的大表兄,很是配合道,“行,那我去前头那辆马车。”
说罢赶紧带着丫鬟往前去了。
宝蓝色车帘被掀开,看见俯身进来的男人,云黛心口猛地跳了两下。
四肢僵硬地贴着车壁坐着,她低低唤了声,“大哥哥……”
谢伯缙四平八稳地坐下,见她直直的盯着垂下的车帘,语带冷意,“嘉宁在另一辆马车。”
云黛脸色微变,低头盯着水红罗裙下黛蓝色绣鸳鸯蝴蝶的鞋,屏气凝神。
这是正月初一后,他们头一回单独相处。
在这狭窄的马车里,叫人喘息都变得艰难起来。
他突然换马车,是想做什么?
她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犹如砧板上的鱼肉等着刀子落下,时间变得很慢,每一刻像是煎熬。
直到马车再次行驶,见他还没有开口的意思,云黛最先受不住,看向身侧那气定神闲轻拨香炉灰烬的男人,开口道,“大哥哥换马车是有什么事么?”
“无事。”
谢伯缙放下香拨,平静望向她,“只是想与你说会儿话。这些日子,你一直躲着我。”
云黛抿了抿唇,这是事实,她无法辩驳。
谢伯缙见她垂下浓黑羽睫,慢慢道,“这一趟来长安,妹妹玩得够久了,是该回家了。等半月后放榜,我会派人送你回肃州。”
回去?云黛微怔,见他脸上并无半分玩笑的神情,急急道,“我不回去……”
谢伯缙往车壁一靠,高大的身形如玉山将倾,语气还是平淡的,“妹妹出来这么久,都不想家么?”
“我自然牵挂府中,只是……”云黛顿了顿,不知该如何往下说。
谢伯缙替她接上,“只是姑母虽已往陇西寄信禀明这桩婚事,可陇西的回信尚未寄回,与崔家的婚事没定下,你心头不安。”
云黛心口一跳,再看他这副神态自若的模样,顿时了然,白嫩的手指微微收拢,“是了,这事你一问,姑母也不会瞒你。”
“没问。”谢伯缙轻飘飘道,“我把信截下来了。”
云黛瞳孔微缩,难以置信地看向他,“大哥哥,你为何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