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太医的药有效,还是仗着年轻气盛血气充足,聂晓蝶的病竟是一日好过一日,过了几日,在宫女的搀扶下,竟能下床走两步了。
萦素听说她身子渐好的消息,又是高兴,又是因那即将到来的审讯而担心,一时间五味杂陈心绪不宁夜不得眠,每日早起都是一个黑眼圈,虽是没病,看上去却也憔悴了不少。
好在这段时间太子妃一直宣病,倒免了众人的晨安。
该来的总是逃不过,要依照梁尚宫的本意,压根不用等晓蝶身子大好了再审。只要还有口气能说话,随时都可以审讯。
无奈是太子妃嘱咐过的,梁尚宫只好忍了这几日,只等她能下地走路便急着要审。
温若琳这几日宣病,一方面是她本身就不太喜欢那晨昏定省的繁文缛节,她每日早间起来先要按照规矩去给自己的婆婆皇后娘娘请安,这是免不了的。等回来又要接受太子府这帮女人的问安。两下一折腾就到了午间,搞得她身心俱疲。再一方面她身子最近确实有些不好,虽说吃了太医的药咳嗽的症状好些,但每每总觉得疲乏不堪。
她心下也有些疑惑,看院子里这帮女人跟自己都是一般的岁数,各个精神旺盛,换成自己,却如七八十岁的老妪一般,即便衣食住行都有人伺候照应着,便是走两步路多站一会,也总觉得疲乏。
这些天她宣病免了这院子里女人的问安,皇后也是听说她病了,也免了她的晨省。横竖太子又从来不过来过夜,她每日早睡晚起,精神竟还养的好些了。
太医之前说是药三分毒,长期吃药也不是个事。便在饮食上,也给她开了些养生的药方加在粥里,都是些药食同源的食材,比起药来又是容易入口,又是可以长期服用养身。
这日绣珠正照顾着她喝粥,就听梁尚宫派来人说晓蝶那边身子大好了,可以审讯了,还请太子妃过去观审。
绣珠细心,注意到温若琳皱起的眉毛,知她不爱管这闲事,便躬了身靠近她耳边细声道:“娘娘您若是不想去,奴婢这就打发她回去,让梁尚宫便宜行事,审讯完只管把结果回复便是了。”
温若琳摇摇头,冲着绣珠小声道:“母后派来梁尚宫,原本就是念着本宫年轻没经验,我若再推脱不去,倒惹得母后嫌本宫不懂事。”
绣珠见她心意已定,便打发了来人去回复梁尚宫,稍后太子妃便过去。
晓蝶这几日没见到萦素,便连青屏也不见踪影,她知萦素并非薄情寡义之人,只是不明就里,问宫人话,宫人因惧怕梁尚宫,只怕自己一言不慎,再把自己搭进去,自从梁尚宫来了,除了照看晓蝶吃饭穿衣洗漱,干脆连话都不与她多说一句。所以尽管她问,宫人都如锯了嘴的葫芦一般,闭口不言。
晓蝶闷了这几天,直到今天能走动了,走到门口,问了守门的小太监,才得知自己早已被软禁起来,是不准别人探视的。
梁尚宫得了太子妃的回复,麻利的把一间寝室迅速布置成了审讯室。晓蝶坐在床沿上,两眼怔怔的瞧着屋子中间摆着的那张椅子,椅子脏且油腻,还有星星暗黑色的污迹,不知道是不是血。
椅子背上搭着几条麻绳,想必是一会要用来捆绑自己的。椅子前面的地上,放着一些不曾见过的东西,只有一样是她认得的,那次在太子妃住的院子里,曾经请出过的一种刑具,夹手指用的。原本以为那就是最恐怖的刑具,没想到竟然还有各式各样的物件。
眼前的一切让她只觉得脊梁骨一阵发冷。突然,房外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梁尚宫给宫女使了个眼色,两个身形强壮的宫女上前,从床上一把叉起聂晓蝶,令她跪在椅子旁边,还不忘用手把她头压向地上。
一对华衣锦服的妇人掀开门帘,一丛人鱼贯而入,被众星捧月般进屋来的,正是太子妃温若琳。
梁尚宫上前两步,叉手朝着温若琳行了正礼,这才引她在早已布置好的椅子上落了座。
“听说聂宝林身子大好了,不知她人在何处?”温若琳落了座,一时间没有注意到跪在地上的聂晓蝶。
“禀太子妃,跪在地上的那个就是。”梁尚宫用嘴一驽地上跪着的聂晓蝶,脸上表情依旧如冰似霜。
温若琳顺着她的手才看到聂晓蝶,如今她只穿了一身单薄的白色衣衫跪在地上,饶是这屋子里点着火炉,她依旧冻得有些瑟瑟发抖。
温若琳身上穿了一件薄棉外衣,外面披着斗篷方才觉得不冷,看着晓蝶觉得有点于心不忍。
“梁尚宫,我看她衣衫单薄,为何不给她加件外衣?”
梁尚宫听她这话,难免在心里嗤笑她过于懦弱迂腐。只是碍于她总归是太子妃不好驳她面子,只好冷着脸回答说:“太子妃不知,犯人若穿的太厚,一会不好上刑具。便是大冬天在室外,犯人也是这般一袭单衣。”
温若琳见她语气不耐烦,虽是心中不悦,但究竟是皇后娘娘派来的人,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冲着地上的聂晓蝶道:“聂宝林,本宫也不想为难你,只是这太子府里的事,本宫总归是要给众人一个交代,希望你据实以告,若真是误会,本宫也会还你一个清白。”
聂晓蝶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和颜悦色,心里感激,忙将头扣在地上答道:“禀太子妃,贱妾只是不惯早睡,所以每晚出去散步,那日下雪在外面耽搁了,没能及早回到居所,并无其他事由。”
温若琳还未开口,就听梁尚宫冲着聂晓蝶冷笑一声道:“贱婢满嘴胡言,凭你这三言两语就想糊弄过去,我看不动刑具你是不能招认了。”她这话音刚落,不待吩咐,在她身边待命的两个执事女吏赶忙上前一边一个从地上叉起聂晓蝶按在椅子上,又从椅子背上取了绳子将她捆的结结实实。
梁尚宫慢步走到晓蝶跟前,皮笑肉不笑的指了地上的刑具冲她道:“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还不从实招认,这诸般刑具定让你挨个尝一遍。”
晓蝶看了一眼地上的刑具,脸色已是苍白。虽说在家时她并不受父亲待见,但也没受过什么责罚,若说不怕受刑那自是假的。她轻咬了嘴唇摇摇头,不去看梁尚宫,却冲着温若琳哀求道:“太子妃殿下,臣妾实在没有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梁尚宫见自己问她话,她却只管冲着温若琳哀求,显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这些年她哪受过这样的冷落,一时心里火起,懒得再跟她废话,只丢给两个女吏一个眼色。
两个女吏冲她一点头,从地上捡起两根夹棍,别在聂晓蝶的腿上,手上只微微一用力,聂晓蝶顿时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温若琳自小养尊处优,哪见过这种阵势,只觉得一阵心惊肉跳,胸口恶心,脸上顿时也失了血色。
梁尚宫倒不曾想晓蝶如此不受刑,鄙夷的哼了一声,冲着两个女吏道:“给我泼醒她,莫要让她装死。”两名女吏取过一盆冷水,劈头盖脸的浇了晓蝶一头一身。晓蝶原本穿的就单薄,这冷水一淋下去,昏昏沉沉中似是突然掉进冰窟窿一般,她打了一个冷颤,颤悠悠的从迷迷糊糊中清醒过来,只觉得小腿那里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剧痛。
梁尚宫从地上捡起刚才行刑用的的棍子,冲着晓蝶晃了晃,冷笑道:“这是这些刑具中最温和的,别怪我不给你招认的机会,等一会其他刑具挨个上了,我保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你再好好想想,每晚你一个人到底去了哪,究竟干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宫里许久没遇到过此类事,梁尚宫憋了多年正是无处发泄,巴不得今日十八般刑具挨个演示一番才如意。
她眼中的兴奋似是压制不住,恨不得眼前这个女人不要痛快招认,最好让她过一过这施刑的瘾才好。
晓蝶此时已经冻得有些哆哆嗦嗦,她原本这病就因落水而起,如今还没大好,今日又受了这么一盆冷水,只觉得这冷似是要钻到骨子里去。
温若琳见她这狼狈的模样,心下不忍,低声冲着绣珠嘱咐了几句,绣珠点点头,走下去交代了两声,自有宫女去屋里火盆里多添了些木炭,让火更旺一些。
她见梁尚宫带着质疑看向自己,忙朝着手哈了口气搓了搓手,一脸歉意道:“本宫这几日病着,进屋这会了,手还没暖和过来。”梁尚宫听她这话,顿时脸皮一松,朝着屋里的宫女呵斥道:“怎么这么没眼色,还不去给太子妃取个手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