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跳得厉害,不知道是谁会来这里,也许是打扫卫生的清洁工?我的背脊贴着墙壁,不敢走动,透过开了一丝的门缝往客厅望去,走进来的人居然是沈知和——叶思远。
他从意大利回来了?!
我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胸膛急剧起伏着,脑门上都冒出了汗,怎么办?怎么办?
神呐,希望他只是小留片刻,赶紧离开吧!我还未做好思想准备和他碰面,在这样的情形下,我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叶先生,要不要帮你脱掉外套?坐了那么久的飞机,你的假肢也戴了很久了,会不会累?”
“不累,脱掉风衣吧,假肢不用脱,等下回宾馆再说。”叶思远淡淡地答着,我仔细看,他穿着西服,外面还披着一件风衣,两只“手臂”僵硬地垂在身侧,“手肘”略微弯曲,“手”上并没有戴手套,“手指”屈着,显露着与皮肤相似的颜色。
沈知帮他脱着风衣,我看不太清,只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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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后,听到叶思远说:“你先回去吧,我在这儿待一会,你叫储师傅3个小时后来接我。”
“好的。”
我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一个脚步声走出了门外,关门声响起,客厅里就安静了下来。
我要疯了,3个小时!叶思远是要干吗?
我悄悄地从门缝里往外看,叶思远在餐桌边坐了下来,我只能看见他的背脊,他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过了几分钟,他弯腰低头动了起来,我仔细地看,才发现他是脱掉了袜子。然后他站了起来,往厨房走去。
厨房里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接着响起了电水壶的烧水声。
“呜呜————”水开了,过了一会儿,叶思远推着那辆四轮小车走了回来,推车上是电水壶和一只空塑料杯。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竟然是用“手”在推车。两只“手”扶在小推车的把手上,“手指”的姿势很怪异,他低着头,皱着眉,一步一步缓慢地推着。
小推车到了餐桌前,叶思远思考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抬起双脚,双脚的脚趾夹着电水壶的把手提起了水壶,将壶中的热水缓缓地倒进了塑料杯中。
做完以后,他站了起来,弯下腰看了看那个杯子,然后他调整了一下站姿,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右臂”。
我屏息静气,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他的“右臂”真的动了起来,肘部弯起一个角度,手腕转了转,僵硬的“手指”微微张开,就握住了那个杯子。
他面对着我的方向,我能看见他的表情,很认真,甚至有些严肃,他似乎在感知是否握紧了水杯,接着手肘更大幅度地屈起来,他微微俯身,脸离杯子就越来越近了。
这个场景对我来说太过震撼,几乎要令我喊出声来,我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心里为他悬着,希望他能顺利地喝到水。
那水很烫,他不觉得吗?哦!那是假手!是没有感觉的!看着这样“完整”的叶思远,看着他用“手臂”在做事,我真是觉得太不可思议!
可是,他最终没有成功,杯子举到一半时,他的“手指”有些松开了,叶思远眼神一凛,快速地弯腰,还是没有来得及,水杯“砰”一下砸到了桌上,幸好是杯底落到桌面,只是还是溅出了许多水花。
叶思远站直身体,低头冷冷地看着那只几乎洒光了水的杯子,嘴角浮起一抹自嘲的笑。
他摇摇头,转身走了开去。
我的心随着他的失败而跌到谷底,眼泪早已流下,我靠在墙壁上无声哭泣,心里一阵一阵地疼。
不知过了多久,叶思远又走了回来,他推开了小推车,这一次,他没有用“手”,而是和几年前一样,用胯顶。
我不知他要做什么,只能动也不动地躲在画室里,静观其变。
几分钟后,叶思远推来了一脸盆水,他坐下来,双脚托住脸盆将之放到了地上。
他的左右脚交替着挽起了两边裤管,接着脚就伸进了脸盆,搓起了毛巾。
搅干毛巾后,他右脚夹着毛巾站了起来,离开了我的视线,一会儿后又走了回来,第二次绞毛巾。
重复几次后,当他走动到我视线范围内,我才知道,他居然是在擦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