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不是吧?以前是一块薄铁。”
“你怎知道是铁片?看过?”
“没有。”赶快闭嘴。
田三儿若无其事地继续道:“原来的铁片似乎被火烧过,边角儿有一点点黑黑的,翘卷了,我请金子店的师傅溶了,再添上金和铜,也是自己亲手打造,重新铸上这块新的坠子。”
“你又打铁?”
“是啊,你瞧我的指头。”田三儿孩子气地张开十指,笑道:“又给敲得坑坑疤疤的,毕竟我不是做细活的料。”
她瞧着心疼,却不敢去抚摸他被烫出水泡的指头。
“我不疼。”像是主动回答出她心里的担忧,他的语气更为开朗,“能把旧的翻成新的,重头再来,这是好的开始。”
“旧的,不要了?”
“旧的没有不要,瞧这棉绳就是旧的,可过去不好的,就像那烧黑一角的铁片,这就将它溶了,再做一块新的。”
沉默片刻,小芋只是低头揪着手套。
“你认得这是什么字吗?”
“大爷的姓,田。”
“小芋总是把我的田字写得方方正正的,就像这块坠子,也像我娘坟前那块刻得像是四个正方形的墓碑。”
“喔……”沉默是金,什么都不要回应就对了。
“总有一天,我会再亲手为我最心爱的女子戴上这条项链的。”
小芋一震,三儿果真忘了她了,他就要另娶了……
“你或许要问,难道我就不想小芋了吗?我这就告诉你,想!”他的声音有了激动,放在她腰上的手掌也不自觉地使了力气,“我还是很想她,想到心肝都要碎了,又想到她吃了那么多的苦,我就睡不着,只好半夜起来到处乱走。”
“大爷……你要保重身体啊!”
“我会保重的,我一定要身体强壮,这才能保护我的妻儿。”
小芋的心好乱,三儿今天说话颠三倒四的,一下子说想小芋、一下子又说有心爱的女子和妻儿,到底他在说谁呀?
她不会再想了,反正三儿已不再属于她,再想只是折磨自己呀。
但他就敞着衣襟,那块新打的田字坠子在她眼前晃呀晃,逐渐放大、变亮,满满地占据了她的视线,很快就被一片水雾氤氲给模糊了。
是时候了吧?田三儿察觉怀中人儿的颤动,心也跟着紧揪成了一团。
拐弯抹角不是他的个性,他更无意试探她,他只是想让她知道,黑布袋的外头有他在等着她,他要她自己走出来。
他低下了头,轻轻将脸颊靠上她的肩头,心中无限疼怜,低声喊出最想念的名字,“小芋……”
“哇,那边有荷花!”
小芋心脏怦怦剧跳,这应该又是三儿思念过度才糊涂乱喊的吧?可是……他怎能喊得如此柔情呀!
“那池塘的荷花好多颜色喔,一朵朵开得比海碗还大。”她不能再靠在三儿身上了,她怕她会狂哭出来,说着就想跳下马背,“我去摘几朵回去,荷叶也可以拿来蒸饭……”
身体被按住,沉稳的声音响起,“我帮你采来。”
“可是……”她已经滑了一半身子下去了。
“坐好。”他将她拉起,再度稳稳地坐在马背上。
“等等呀!”呜,怎么抛下她跑掉了?
“不要怕!”田三儿回头,一双浓眉大眼朝她直笑,两个酒窝咧得又深又亮,大声道:“我会回来的!”
他会回来的,马儿也很温驯,动也不动地站着,只是轻甩着尾巴赶苍蝇,她不必害怕摔下。
为什么?为什么在那一瞬间,她会那么害怕三儿离开她?
热泪滚滚落下,那个采荷的高大身影也如剪影般地贴在她心底。
才慌慌张张拿巾子擦掉泪珠,眼前就递来一支嫩白带红的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