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柬心中乱极了,明明与他睡在一处的该是杨毓,怎么自己就能喝醉呢!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杨姝又怎么会喝了那五石散,将衣服脱得干净!事情生后,他和杨姝很快各自被家人带走,都无闲暇互通一二,卢柬突然心中一惊。
此时的杨毓却不等他反应,接着道:“卢柬,自我出生,便被父母定下婚约,时至今日也有十几年了,我早已知晓你对我并无感情,也早知你心悦之人是杨姝,却依旧希望你能回头,回头看我一眼。”杨毓神情中的伤感和不舍,化作绵绵的委屈,绵绵的深情,让在场之人都为之一振,美人垂泪,如何让人不心痛?
杨毓肌肤如雪,双瞳如流光溢彩般闪着泪光,樱唇微微颤抖道:“你与姝姐已经情定三生,我,我再也无法将你拉回来,再也不能如此了,你可懂的?”
听闻这几句话,卢柬心中已经确定了,湖心亭一事,定是杨姝从中作梗,他温柔的眼中露出一丝阴翳的光,是杨姝妒忌杨毓,暗自服下五石散,放走杨毓。他此时已经认定了这一点,心中对杨姝的恨意埋下了一颗小小的种子。
卢柬望着杨毓,心间一愣,原先只知道杨毓不学无术,独喜舞刀弄枪,只知道她美艳无双,却不知道,她竟美的如此动人,如此让人魂牵梦萦。他更加不想放手了,可是要他如何?
杨毓扬唇笑着,看着卢柬眼中的阴翳。有时杀人真的可以不见血的,只需要在适当的时机,种下一颗种子,你便端看着,那种子自会生根芽,长成参天大树。
卢柬讷讷了半响,缓缓的道:“我是不会退婚的。”说完,用极温柔的目光看着杨毓。
杨毓心间一愣,这样的目光她知道,那是前世卢柬看着杨姝时的眼神,对待她,卢柬也是温柔的,可那温柔的目光中总透着阴翳。
:“卢公,这钱你付是不付,这婚你退是不退?”杨毓转而双手奉上婚书,弯着如松如竹的腰背,决绝不留余地。
卢公还未说话,卢夫人却忍耐不住,此刻也忘了杨毓腰间短剑的恐惧,猛地冲着杨毓啐了一口,尖声大叫道:“好你个狐媚的贱人,在我面前如此勾引我家柬儿,你当我是瞎的!”说着嘴唇微微颤抖,一副气急的样子,腾的起身,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杨毓大叫道:“我就是要柬儿娶你,就是要你做妾,一辈子做下作上不得台面的妾,小狐媚子!不要脸!”
杨毓哭笑不得的看着卢夫人,那目光就像一个大人,看着因为得不到糖果而哭喊的孩子一般。缓缓的,轻描淡写的道:“卢夫人,您骂错了。”她微微一笑,刹那芳华,贝齿白的闪着莹莹的光,接着道:“卢夫人,请您记住,我杨氏阿毓虽家道中落,但出身自弘农杨氏!宁可终身不嫁,也断不会给任何人做妾的,还有。”杨毓顿了顿,看了卢柬一眼,接着道:“做出下作,上不得台面的腌脏事的是杨姝,是卢柬,与我何干?”说着,那眼中的讥讽,直刺的卢夫人脸红。
:“你竟敢说我儿子下作!贱人!”卢夫人疯一般,抓起身边的茶杯扔向杨毓,砰,的一声。
卢夫人没想到,杨毓连躲都未躲一分,霎时间,头上满是鲜血,依旧唇角挂着笑意,身形如松竹般长身而立。地上片片洁白的碎瓷上展开点点红梅。
:“阿姐!”杨秀大惊失色,忍着肩膀的痛觉,赶紧上前扶住杨毓。
杨毓一双闪亮的眼睛带着笑意,抓抓杨秀的手,示意无事。接着踱步到榻边,抓起一只茶杯,想都没想,回朝着卢夫人扔过去。
卢夫人大惊,下意识的双手抱头蹲下,大叫一声:“啊------------------”
却没等来茶杯落地的声音,众人看着这怪异的一幕,卢夫人抱头鼠窜,杨毓一头鲜血,手中把玩着茶杯,笑意盈盈,显得很是骇人。
:“怎么?怕了?”杨毓笑意盎然的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接着道:“我家教不严,不学无术,我狐媚俗艳,朽木难成。”她深深叹口气,接着道:“却也是世家女子,你当我会如你般撒泼大骂,尖酸刻薄?若我真的也朝你扔茶杯,那不就和你一般无二了?这就叫气度。”说话的杨毓显得如同神女般的高贵大气,这样的风姿,这样的果决,让所有人震惊。
杨毓一双清亮的眼中冰寒的深不见底,她笑着举着婚书道:“卢公,我便带着这一纸婚书到城主府,你说城主大人会怎么判呢?”
卢公一听城主二字,又想起身在牢狱的大儿子,不由得萎靡在软榻上,隔了半晌,他冷冷的道:“退婚。”
杨毓赞同的点点头,唇间微扬,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狡黠的笑道:“卢公明智,那五两银子?”
卢公无奈的扬扬手道:“去支取五两银子给杨家女郎!”声音已是咬牙切齿一般。
杨毓摇摇头道:“卢公错了,那五两银子,是我卖掉卢柬的钱,难道我和阿秀的伤白白受了?”卖掉卢柬,卢柬满脸受伤的看了杨毓一眼。
卢公阴霾的脸上,一双鼠眼仿佛滴血一般看着杨毓:“你还要怎样!”
杨毓抿唇而笑道:“我伤在脸上,若是治不好那我下半生可就。。。”说着似乎盘算着,拿不定主意的样子。
卢公扬扬手,恨恨的道:“拿一百两银子给她,快让她走,让她走!”
杨毓转头看看孔老,甜美一笑道:“孔老,事已至此,可否请您说句公道话?”
卢公和卢柬讷讷的看着孔老。
孔老看着杨毓,笑着捋捋胡须叹道:“你这女郎啊,可知何为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
孔老问杨毓是否知道过于刚强的人容易弯折,过于清高的人容易污浊。想要告诫她不要过于刚强清高了。
杨毓微微俯身,勾唇一笑道:“是。”脸上尽是沉静和温顺。
孔老又是捋须一笑,起身,双手背后,面沉似水对卢公道:“卢符,此事你认为该当如何?”
卢公此时只求杨毓赶紧滚蛋,哪里还会有什么意见,只拱手道:“全凭孔老做主。”
孔老点点头道:“今日我便做主,卢柬与杨毓解除婚约。”孔老顿顿看着一脸不忿的卢柬道:“你可有异议?”
卢柬咬碎银牙,眸中满是阴霾,双拳紧握着,后背崩的紧紧的,他从没想过,这个明艳无双的女子会不属于他,他竟有些,不,是很多,心痛。
很多心痛,很多不舍,很多的不甘心。
再看了一眼后背同样崩的紧紧的,头上的鲜血沿着白皙无暇的侧脸流到下巴处的杨毓。
卢柬低下头,冷声道:“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