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最后一年级开学,正值金秋,傅剑玲刚整理好住宿行李,准备返校,家中便来了几位意想不到的客人,就是杜雅的爸爸和妈妈,他们身边还带着一个陌生小男孩,大约还在念小学的样子。
傅剑玲的爸爸妈妈很有礼貌地招待了他们,从谈话中她了解到这小孩就是杜雅唯一的弟弟杜小言,傅剑玲诧异不已,把坐在自己面前这个毛手毛脚不太讨喜的小家伙看了又看,眉宇间活生生有杜雅的影子。
杜雅的父母说这回到武汉走亲戚,顺道拜访一下傅剑玲的爸爸,感谢他当年帮忙安排杜雅的后事,又眼见跟女儿一辈的傅剑玲出落得亭亭玉立,且很伤感地对杜小言道:这个姐姐就是你小雅姐姐唯一的朋友,她死的时候你还太小,什么都不知道。
晒得黝黑的男孩眼睛却直勾勾盯着茶几上冲咖啡用的奶伴,说真的,傅剑玲觉得这小孩很有可能对杜雅已经没什么印象了。但杜小言对她还是有些反应的,起码他除了羡慕而贪婪地浏览她家的装潢环境和食物外,就是好奇地打量傅剑玲。
往后他们又谈及杜小言念书的事,便提出以后想来求傅剑玲爸爸帮忙,安排他初中到武汉来借读。傅成海其实并不怎么看得起这种人,生了几个女儿,个个都不放在心上,就是死了一个也不怎么伤感。两个人嘛虽说都没什么文化,却还知道为儿子的学业四处奔波,动点脑筋,对待儿女的态度可算天差地别。傅成海只有剑玲这么一个独生女,想都不曾想过要再去生个儿子,只道全心全意把女儿养好了,一样是幸福的。
谈话到一定程度,傅成海打算给杜雅的父母一些更直接的意见,却不想孩子们听见,便提议让傅剑玲带着杜小言四处去玩。杜小言一听要去玩,就雀跃不已,用热切地眼神看着傅剑玲。剑玲一想,决定带着杜小言去见见其他朋友。
就这样,午间时光,薛涩琪,许为静,韦宗泽都被她叫出来了。由韦宗泽做东,大家在一家叫做天使之城的地方聚餐。
许为静瞧着杜小言问道:“他哪里像杜雅了。”薛涩琪则冷笑着反问:“你哪还记得杜雅长得什么样!”许为静则搬着手指头算道:“一二三……三年多了嘢,我奶奶去世一年我差不多就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你可真没用。”薛涩琪说完又出了个点子,“剑玲,你会画画,不如你来画张杜雅的肖像,也让她弟弟认一下。”便叫服务员拿来纸笔。
傅剑玲开始一笔一笔在上面勾勒,勾勒出她心目中杜雅的样子。
“不对吧。雅雅没这么可爱。”许为静说:“她应该是那种有点性感的类型。”
“唔,我倒不觉得她性感。”薛涩琪接到:“我觉得她点感性。”
傅剑玲抬头看看韦宗泽:“你觉得呢?”韦宗泽一手托着下巴,仔细回忆了会儿,“从男人的角度来看,她给人的印象是温柔,文静,脑袋里装着很多事的那种姑娘。”
金秋艳阳之下,他们的话你来我往,让傅剑玲如梦初醒,她突然间意识到一件事情,即死亡意味着被遗忘。儿时建立的感情,长大了便没什么时间去想它,就是偶尔想了,还没办法确信。
那天大家一起出了点钱,给杜小言买了些东西,这小家伙这才开始哥哥姐姐叫不停,尤其是对傅剑玲,势利的许为静开玩笑道:“这家伙有前途,柿子专拣软的捏,知道讨好谁最能管用。”
玩到傍晚,杜小言便跟着父母回亲戚家休息去。傅剑玲也背起准备好的行李预备回学校,临走时,爸爸陪她一起下楼,口里还不忘唠叨:“你要记得在学校好好学习,大学毕业之前不许谈恋爱。”傅剑玲也只敢笑一笑。
其实,此时韦宗泽就在车站那边等着她,他们约好先陪她回学校,放行李,然后再一起去看电影。
当傅剑玲背着背包走到车站时,看到韦宗泽靠在栏杆边上玩手机,那时候他们都很怀旧,韦宗泽喜欢玩搬箱子,傅剑玲喜欢俄罗斯方块。韦宗泽见到她走过来就收起了手机,主动帮她把背包背过来,然后笑眯眯地问她:“等下宵夜想吃什么?”傅剑玲道:“刚吃完晚饭就想宵夜,你不怕长胖。”韦宗泽道:“把你养胖了再说。”
有一会儿,车到了,人还挺多,“要不然打的吧。”韦宗泽说。
傅剑玲摇摇头,两个人便挤上公汽,韦宗泽抓着吊杆,让剑玲顺势靠在自己怀里。拥挤的人群中,傅剑玲默默依靠在他的胸口,吸取着他的气息,渐渐觉得自己安全无比,她不禁用力抱了一下他的腰,他垂头便在她发际亲了一口。一会儿,又亲了一口。
换一种说法来形容,这班车正将她从父母的襁褓送往另一个天地。
某个夜晚,他们睡在一起,激情过后,韦宗泽往往不太有聊天的情绪,而她却会兴致勃勃说出许多心里话,说完了发现旁边的人正在满足地打呼噜。傅剑玲觉得以后他们俩个结婚了,夫妻间的性生活大概就会是这样的吧,有好奇,有战栗,也有一颗完全开放的心。韦宗泽自和好以后,强大而温柔的行事态度赢得了她全部信任,她总是预想着,等他们一毕业,找好工作以后马上向父母说明。
然而这种美好的预想都在一个阴雨的早晨停止。
傅剑玲吐得稀里哗啦,起先没有在意,后来寝室有个做过人流的同学,悄悄问她,你是不是跟你男朋友发生关系了,最好去检查一下,要是例假推迟了没来,搞不好是怀孕了。我当初就是没注意,要是发现得早的话,四十几天内可以药流的。
傅剑玲被她左一句怀孕,右一句药流给吓得不轻,忙打电话给韦宗泽。
“我可能怀孕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