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没听到他的问题一般,自说自话道:“你母妃变了,再不如少时纯粹,但她有功,给朕生了个好儿子,忱儿,你没让父皇失望,去吧,玺印就在龙椅上,拿了玺印,皇位就是你的了。”
身后是巍峨的太和殿,他说完,士兵朝两边散开,给段景忱让出了前行的路。
段景忱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紧闭的殿门,心跳开始慌乱,沉重迈出脚步,一步步行至大殿门前。
眼前是世人梦寐以求的至高权力,他却犹豫了许久,才抬手推开了太和殿大门。
幽暗的烛火跳动着,将金碧辉煌的大殿衬得诡谲阴森。
地上的血已经干涸,那被吊在大殿中央的人面色苍白,分辨不出是死是活。
一身红衣被血侵染成更刺眼的颜色,粗长的铁钉贯穿了他的手臂和肩胛,脚下悬空,他身体被吊着,外头的风吹进来,他微微晃动,如同傀儡娃娃被人控制着扭曲摆动。
他还没死,最后一口气在,已经疼得神智不清,开口气若游丝,说不出别的,只不断重复几个字:“杀了我……”
山呼海啸,巨浪轰地一声将大殿门口的人淹没。
原来悲痛突然袭来的时候,人不是崩溃大哭,也不是歇息底里,而是五脏六腑连同着魂魄一同被推入乱刃林立的海底,被刺穿,被搅碎,被淹没,只剩绝望,不能呼吸。
太和殿威严空旷,宣王殿下跟皇位之间,只隔着一个遍体鳞伤的心上人。
一声脆响,一把反着寒光的长剑扔在了段景忱脚边,身后传来皇上淡然的声音:“此人乃晏林贼首,昨夜率逆党偷袭皇宫,杀害太子,你杀了他,便是救驾有功,朕将皇位传于你,名正言顺。”
他们昨日才拜过天地,耳鬓厮磨,春宵旖旎。
一天之隔,他竟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想死都不由自己。
皇城中尸横遍野,腥臭的尸骨味道在风中久不散去。
段景忱缓缓弯下腰,捡起地上长剑,却没有上前去杀他父皇叫他杀的人,猩红双眼仿佛遁入邪魔,泯了人性,行尸走肉般地回过身,嘶哑威胁:“放了他。”
皇上蓦然沉下了脸色,失望道:“朕只给你两个选择,一,杀了他,朕将皇位传于你,二,朕替你杀他,可这皇位,就轮不到你了。”
说罢,皇上招招手,一旁宫人带来了一个乳臭孩童。
那是最小的九皇子。
皇上将他抱在腿上,哄着问他:“数清楚地上一共多少尸体了吗?”
小皇子发着抖,眼睛不敢看向四周,“父皇,儿臣不敢数,儿臣害怕……”
皇上不悦道:“尸体有什么好怕,死了的人最不必惧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