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贾母寒暄过后,桑母含笑提起林如海所留黄金,贾母顿时怔住了。
好半日,贾母方苦笑道:“这是我女婿怕玉儿吃苦呢!”
桑母忙道:“也是如海放不下玉儿这唯一的骨血,方有如此不当之举,老太君看在他一片爱女之心上,千万别怪他。”
贾母含泪道:“我如何能怪他?原是我没有照料好玉儿,让玉儿受了这许多委屈。”
桑母连忙安慰,好一阵方止。
及至到了黛玉房中,见房中人人忙乱,独黛玉十分清闲,见了桑母,忙过来迎进去,道:“大伯母过来,怎么没人来告诉我一声,哪有让大伯母亲自过来的道理?”
桑母拍拍她手,道:“什么时候了你还如此生分?我问你,嫁衣可绣好了?”
黛玉红着脸道:“已经都好了。”
桑母闻言放下心来,雪雁倒茶上来时,指着自己命人抬进来的箱子,道:“雪雁,替你姑娘收着,这是你们老爷留给你们姑娘一万两黄金的压箱钱,一直放在老太爷那里,我也是今儿才知道,立即就送过来了。”
闻言,黛玉和雪雁脸上齐齐现出惊讶之色来,尤其是雪雁,既为黛玉欢喜林如海之安排,又深觉惊惧,不知林如海还有没有别的后手。
黛玉不觉掉下泪来,哽咽道:“都是女儿无能,让父亲临终前仍不忘为我安排。”
桑母安慰道:“你既知你父亲的心意,更该欢喜些。”
黛玉拭了泪,点点头。
桑母趁着雪雁去放金子之际,低声询问黛玉道:“你父亲说,雪雁知道他还为你藏了一笔嫁妆,你也知道此事,怎么眼瞅着你就要出阁了,雪雁还没告诉你?”
黛玉一惊,随即道:“雪雁早就说过了,我们另外有想法。”
说着,将那年和雪雁的说法细细告诉桑母。
桑母听完,念了一句佛,道:“我就说雪雁是个好孩子,果然一心一意为你,想得竟比别人周全些,如此甚好,你们既然有了打算,我和你大伯父就不必担心了。”
黛玉起身拜谢道:“话虽如此,仍旧得谢大伯父和大伯母的好心好意。”
桑母拉她起来,让她坐在身边,细细叮嘱了许多事情,道:“你出嫁之事,皆由这府里料理,我很不该插手,陪嫁下人和丫头你早说过了,我也深知,倒妥当,便不再问你。我只问你,容嬷嬷和张嬷嬷两位嬷嬷,你如何打算?”
黛玉一怔,道:“倒没想过此事。”
桑母忙叫人将两位嬷嬷请来,先请坐,又叫已收好黄金的雪雁过来倒茶,方含笑道:“按理,不该我过问,只是两位嬷嬷陪着玉儿多年,不知两位嬷嬷有何打算?若是回公主府,玉儿必然备下厚礼,亲自送嬷嬷回去,若是不回去,玉儿更盼着两位嬷嬷跟着。”
容嬷嬷先笑道:“我是无家无业之人,若姑娘不弃,愿陪姑娘出阁,只是将来我老了,姑娘且赏我两口饭吃便是了。”
跟在黛玉身边事少清闲不说,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何况自己孑然一身,并无牵挂,倒不如跟了黛玉过去,到了周家,想来周夫人一定会请自己教导周滟,亦得体面,自己老了,黛玉和周家不会不管自己。
黛玉忙道:“嬷嬷跟着我,是我的福分,将来必为嬷嬷养老送终。”
容嬷嬷笑道:“那我就跟着姑娘了,明儿亲自去跟公主说一声。”
黛玉感激不尽,连忙答应,又问张嬷嬷。
张嬷嬷忖度半日,亦觉得公主府不若周家清净,这些年虽跟着黛玉,亦能常回家中,若是回了宫中或是公主府,反没这些好处,故道:“我和容嬷嬷同一个意思。”
黛玉听了,忙再三道谢,此后愈加厚待两位嬷嬷。
桑母见黛玉身边有嬷嬷,有忠仆,略略放下心来,又交代了些事项方告辞回去。
雪雁十分欢喜,黛玉的压箱钱现今有二十万两了,其中自然有先前林如海留给黛玉的金银,只是银子未免扎眼,又太过沉重,不若金子轻便,她便请凤姐做主,将五万两银子兑了五千两黄金,横竖现今凤姐知道黛玉嫁妆极多,又没有告诉外人,暂且值得信任。
去年年底的进项已经花出去了,又添置了许多脂粉头油,酒席的花费却没有了,贾母听说后,当即叫了凤姐过去,出嫁之时的一应花销皆用贾母的梯己,满破费不过千把两银子。
雪雁等人既跟黛玉出阁,府里丫鬟们但凡交好的皆是不舍。
姐妹们日日陪着黛玉,丫鬟们也都恋恋不舍地找雪雁等人说话。
凤姐从黛玉处回来,忽然邢夫人来叫。
凤姐现今深恨贾赦和邢夫人夫妻两个,只做面子上的情分,收拾了一番带着小红丰儿过去,还没见礼,便听邢夫人开口道:“林姑娘出阁,前一日晒妆,我手里竟没一个钱使,你给我预备些东西好做添妆之礼,免得到时过于寒薄,让亲友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