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恶鬼吸食完田辛的脑浆,又开始打量尸体的其他部分,那种垂涎欲滴的目光令游少菁不寒而栗。
清亮的流行音乐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游少菁与恶鬼同时一愣。
下一刻游少菁什么也不顾了,转身飞奔向厂房的门口。
她不知道这个时候谁会给自己打电话,可是在心里发誓,如果自己侥幸不死,以后不管干什么重要的事情,都一定先把手机关掉。如果不幸死了,下辈子再也不用手机了。
这个关头了自己还能想这些,是不是说明已经快被吓疯了?
她使出全身的力气没命地跑着,因为知道恶鬼就在身后,所以连头都不敢回,生怕自己看到恶鬼扑来的样子,会被吓得再也迈不动步子。因为很久没这样剧烈运动过了,她只听见自己的心脏像要窜出喉咙似的猛跳着,听见自己呼呼的喘息声,听见自己的脚步落在地面上的沙沙声。
也许下一秒恶鬼的利爪就要抓到自己的头上了,她的心里只有这样的念头,也许逃跑只是一种下意识的挣扎,她根本不相信自己可以逃出生天。所以当她冲出工厂的大门,冲上街道,一口气跑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拦住一辆出租车坐上去之后,才在司机惊异的目光中,发现自己已经是满脸的泪水。
我还活着。
没有被恶鬼吃掉,我还活着。
幸存的喜悦和巨大的恐惧在心中蔓延,她的精神几乎要崩溃了。
“请快点儿开车……我想回家,我想回……家……”说出自己的地址后,游少菁蜷在座位上断断续续地哭着说,“我想回家,求你快点儿开车……”
司机什么也没多问,同情地看了她一眼,踩下了油门。
游少菁或许并不知道,是时间救了她一命。
现在这个时间虽然已经是下午六点多钟,可是夏天的阳光依旧明亮,恶鬼不附在人的身上,就不敢这样贸然地走进阳光中。等他去“穿”回人类的外衣后,钟学馗偷偷施加在游少菁身上的一个小法术又起到了作用——那是在前几天晚上游少菁决定要去当夜行人的时候,钟学馗为防万一,在她身上施加了一个可以防止恶鬼追踪的法术。因为这个法术还没失效,游少菁逃出这个恶鬼的视线之后,恶鬼没有办法用法术追踪她的去向,所以才让她这样顺利地逃走。
恶鬼追到路上之后,游少菁早已没有了踪迹。
“原来是那个小丫头,我认识她……”恶鬼咬牙切齿地说着,“要跟我捣乱的话,你刚才应该已经看见自己的下场了吧……呵呵呵呵,我知道怎么才能找到你,你逃也没有用……”
※※※※※※※※
游少菁冲进屋里,回身锁上房门,惊魂未定地靠在门上大口喘着气。
钟学馗不解地问:“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游少菁慌忙跪到他面前,绞着手惊慌地叫:“杀人了,杀人了,有恶鬼杀了个人!”她忽然意识到眼前这张镶嵌在墙里的鬼脸的身份,心中生出了一种安全感。对了,他是个鬼差,是专门捉恶鬼的人。于是双手抓住钟学馗的脸皮用力向外扯着,“你给我出来啊,出来啊……你不是鬼差吗?你不是要到人间来捉恶鬼吗?现在你快点儿去啊,快点儿去啊……”可是她怎么可能把钟学馗拽出来。几番努力之后,她泄了气似的一下子坐在地上,放声大哭了起来。
钟学馗又惊又急地问:“到底出什么事?什么人被杀了?你没受伤吧?”
游少菁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得不停哽咽着摇头。过了好久才勉强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说完又抽泣起来。
毕竟她还是个十六岁的女孩子,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在自己眼前被杀,而且还被拧下头来吃掉,这些画面对她的冲击太大了,怎么也无法安定下来。为什么自己要面对这一切,为什么自己要去眼睁睁看着成人之间的争斗甚至谋杀,为什么这时候自己身边一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唯一能指望的,居然是一个镶在墙里的鬼差,连一支可以依靠的胳膊都没人可以给自己。
“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游少菁对钟学馗又捶又打,只是她哭得根本没有了力气,钟学馗脸上连个红印都没留下。
“为什么我要看到这种事情,为什么……我不愿意……我只是想要帮爸爸而已,为什么……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一到关键时刻,谁都不来……只有我一个人……谁都不来……”她蜷起身体哭泣着,仿佛又回到了曾经自己最无助的时刻,一个人待在停电的房间中哭泣,可是大人们只是在门外激烈地吵闹,谁也没有来看自己一眼,谁也没有来给自己一只温暖的手……
“别哭了……生死轮回是谁也无法逃避的事,也许他命中注定如此……”钟学馗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接着感到有一双有力的手按在了她的肩头,“所以别哭了,也许重生对他来说是件好事。在他没有犯下更大的罪过之前,我向你保证,那个害死他的人即使在阳间得不到应有的惩罚,地狱也会为他敞开大门的。”
游少菁惊讶地向前看去,钟学馗依旧镶在墙里,只是保持着一个张嘴瞪眼的姿态一动不动,她迟疑地问:“那个……你是……”
钟学馗阻止了她回头的打算,有些难为情地说:“别看,别看,我的样子……这是我的离魂术,我的魂魄没有办法改变外表,所以变不成钟馗大人的样子,你还是别看的好。”
他的手掌很有力,使游少菁没办法回过头去。可是当她感到身后出现了一副坚实的臂膀后,心情忽然平静了不少。钟学馗的声音现在就在她的颈旁,使游少菁感到他真实地存在,而不再是一个墙中虚无的鬼差。她看着眼前的那张鬼脸,听身后那些无奈的声音,忽然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你到底长成什么样?难道连现在都还不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