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简慨叹道:“你真是丧心病狂,身为修道之人,竟然驯养小妖收为己用。”
疯道长自嘲道:“我学的本就是些旁门左道的邪术。”这么些年来,他最怕面对的就是自己,他花费心思经营一个好名声,不过是为了在外人眼里,他还像当初的风无常一样,是个好人。
花未忽然问道:“你后悔吗?”
疯道长摇摇头,淡淡笑道:“再有一次机会我仍然会这么做。无测是我从小带大的,他是我的命。”所以他当时清醒过后发现亲手杀了弟弟,几欲疯狂。
花未想到师父房里失踪的锦盒,道:“所以你用那颗心脏救了你弟弟。”
疯道长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道:“这十年来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我罪孽累累,活该下无间地狱。但是无测他要好好活着,只要他好好活着,我就了无遗憾了。”
他打伤了师父,暗中策划了这一场惊天的阴谋,搭上了多少条人命。花未原该恨他,却只觉得他可怜可悲。
她直视着疯道长的眼睛,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疯道长此时平和了许多,虽是满身破烂,但仍能隐约窥见当年的气度,他道:“你问吧,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花未要问的却不是这些事的内情,她一字一句道:“我师父还有没有可能恢复?”疯道长打伤沈桐,花未不能不恨,可是更为重要的却是让师父恢复。
疯道长倒也没拿乔,爽快道:“沈桐是神仙谷的弟子,神仙谷在江湖上传得神乎其神,几乎可以媲美蓬莱仙岛了。谷主必不是庸常之辈,并且他应该早就知晓沈桐的半妖体质,并一直施法压制,不然他早就迷失了本性。”
花未皱眉道:“师父后来确实不是原来的性子,而且缺失了记忆。”
疯道长连连道:“不不,他要是完全迷失了本性会变得嗜杀,妖力强大到他本人也难以控制。我上次和他交手,发现他用的仍是武学,妖力倒多半被他当内力使。”
190 胡说八道
花未道:“你的意思是,我们找到了师父的师父,师父就有救了?”
疯道长无奈道:“这些事情我也不是特别清楚,不过总归是条路吧。舒虺璩丣当然,也不排除他自身恢复的情况,毕竟对于半妖,谁也难说得清楚。”
花未沉默片刻,心下已经有了计较。
事情到这一步差不多已经水落石出了,疯道长安静地闭目待死。
他早就料到事情败露自己必然没有活路,因此面色从容地面对眼前的一切。
夜白持剑抵上他的脖子,锋利的剑锋很快割开皮肉,细小的血珠沁出伤口,他沿着伤口缓慢研磨,就是不肯给他一个痛快。
疯道长笑道:“城主何必这么不干不脆?”
夜白低笑着靠近他,声音却是咬牙切齿:“你们这些十恶不赦之人倒是人人都有自己的理由,把人命视如草芥,玩弄其他人于鼓掌之间。到底是谁给了你这样的权利?”
疯道长意味不明地笑道:“城主心系天下苍生,自然不能理解我们这些小人物的想法。”
夜白冷笑一声:“我或许不能理解你的想法,却能掌控你的命运。”
疯道长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果然听夜白诡异道:“风大家主,其实风无测活没活我不知道,他藏在哪里我更不知道……”
疯道长顿时浑身僵硬,就在夜白以为他会歇斯底里的时候,他淡淡笑了:“如此最好,我没有遗憾了。”
夜白被他的笑容一激,手下猛地施力,疯道长的脖子豁开了好大一个口子,鲜血瞬间染红了他半幅衣襟。
夜白看着他,双目发红,眼前的一切都让他联想起银月,银月当时也是这么死的,血流不止,几乎要把全身的血都流尽了,她那么娇小的身体,却流出那样多的血……
他不自觉地用力,剑锋深深嵌入疯道长的脖子,割骨裂肉的声音几乎清晰可闻:“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这么轻贱人命,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我的银月,为什么!”他的声音无比愤懑,充满无法发泄的痛苦。
他内心深处其实也是羡慕这些人的,为了自己想要的不顾一切,而他从小被作为城主培养长大,凡事瞻前顾后,妇人之仁,连为银月报仇的时候都缩手缩脚,当时其实应该杀了沈桐……
疯道长顷刻就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他颈子上一片血肉模糊,几乎发不出声音来,众人只见他喉头滚动两下,几丝细不可闻的声音逸出,花未偏头细听,隐约是句“对不起”。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句“对不起”却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花未轻叹口气,默默转身回房了。
小蛇正直挺挺地摊在桌上,听闻花未进门也不过懒懒地瞥一眼,看上去还是很没精神。
花未走过去想把它托在掌心里,却又怕自己的体温会让它难受,只得作罢。
她蹲下身同它直视,轻声道:“师父,打伤你的疯道长被城主杀死了。他说他谋划十年为的都是他弟弟,他是这样,红玉也是这样,为了一个目的不择手段,不惜与天下人为敌。”
小蛇扭动着身躯慢慢爬到花未眼前,花未会意地伸出手掌,小蛇心满意足地蹭了增她的食指,撒娇似的吐了吐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