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猫站不住了,身子一偏,侧卧在地上,继而开始流涎、痉挛,连须臾前断续几声“嗷呜、嗷呜”的惨叫都发不出来,最终瞪着两只眼睛,不动了。
蔡攸看得惊讶,但那惊讶之色,却和悚然于一条生命的快速消失毫无关系,而只缘自猥琐的猎奇之意。
蔡攸伸出脚,踢了踢猫肚皮,又狠狠地踩一记猫尾巴,见猫均无反应,才抬起头,与那剜取枇杷籽的家仆道:“真能毒死呀?”
家仆也是和主人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贱兮兮的冷血微笑,谄媚禀道:“小的照着大郎吩咐,试了好几回,自不会错。头一回只这些枇杷籽的两三成份量,亦是这大一只猫,喘得厉害些,四处找水饮了,没死成。小的加量几次,总算药死了一只猫。今日才敢演练给大郎看。”
蔡攸嘀咕着“有趣,有趣”转头与曾纬道:“我只道,苦杏仁若不炒制便入药,会有毒,没想到这枇杷核劈开来,也藏着毒药呐。四郎,四郎,你怎么了……”
蔡攸说得兴致勃勃,却见曾纬剑眉微蹙,眼睛既不是盯着死猫,也不是盯着剜剩的枇杷核,而是望向那家仆,目光透着古怪。……
大宋内廷,毓秀阁。
张尚仪哄着闷闷不乐的刘贵妃。
“贵妃要做皇后,是对的,但不必那么急。中宫之位,贵妃不坐,难道会让折美人、种美人这些个武将女儿去坐?”
刘贵妃沉脸撅嘴道:“孟氏自请卸去后冠的,在瑶华宫装腔作势地清修已一年,官家虽然快将她忘了,但也不下诏封新后。我当不上皇后,盛来便做不了储君,我能不急吗?”
“盛来”是刘贵妃所生儿子赵茂的小名。
“贵妃又说糊涂话了,”张尚仪嗔道,“官家也不是向太后所出,不照样继承先帝大统了么?盛来如何不能以贵妃之子继位。”
刘贵妃不服气地反驳道:“官家,官家可还有个虎视眈眈的亲弟弟。”
两个女人,竟似已讨论起赵煦的身后事来。
不过,刘贵妃的担忧,倒也不是空穴来风。官家生母朱太妃所生的第二个儿子,简王赵似,与端王赵佶只差了一岁。从前,因晓得向太后喜欢端王赵佶,刘贵妃曾经与朱太妃站在一个阵营里,没在官家赵煦跟前少说赵佶的坏话。
可今时不同往日,刘贵妃越来越感到,打从自己生下皇子赵茂后,朱太妃的敌意越来越炽烈。
官家赵煦的心疾不见向好之势,全力以赴要为小儿子赵似谋求储君之位的朱太妃,如今看向两岁孙儿赵茂的目光,只怕与看向端王赵佶的目光,是一样的。
张尚仪望着刘贵妃道:“正要与贵妃说一桩事。向太后送去端王府里的两个宫人,一个听闻三月前被诊出喜脉,只是大约年纪到底小了些,胎没坐住。而向太后送去简王府里的几个宫人,都跟那没启封的窖酒一般,教简王恭恭敬敬退回来了,说是女色误人。”
蠢人总是不耐烦,或者没能力去理解,那些需要拐几个弯才能分析利弊的话。
刘贵妃果然冷冷道:“一个好色,一个做作,那两个王弟,与我有何关系?”
张尚仪心中暗笑,你与你亲生的婆婆朱太妃,还真是般配,都傻乎乎的。
面上却继续耐着性子给刘贵妃解释:“朱太妃捏着此事,去官家跟前编排端王,说他小小年纪就如此荒淫贪色,又褒扬简王,说他比端王还小上一岁,却懂得自制自持,简王才像先帝。太妃还添了几句旁的话,惹得官家不太高兴。”
刘贵妃眨眨眼睛,起初感慨于张尚仪的消息灵通,继而终于恍然悟道:“太妃是要与官家表明,她小儿子也有治国之资、明君之风?嗬嗬,活该被官家嫌弃。”
张尚仪捏出一副赞许的表情,柔声道:“所以呐,贵妃该晓得,哪些话,官家听着入耳贴心了吧?莫催着官家一时三刻地就给你戴上后冠,外头朝臣里,还有不少给孟氏说话的元祐旧臣,磨得官家头疼。你只端出不闹不争的懂事模样来,莫急于给盛来讨储君之位,还要时不时地给简王说说好话。”
刘贵妃听明白了,高兴起来,还要拉着张尚仪讨教,对方却已起身告辞。
“我今日是给宝昌公主来教习礼仪的,若待太久,隆佑宫和圣瑞阁那两位的耳目,该起疑了。”
此际才交了午时,张尚仪去隆佑宫向太后处,领些滋补药材并两个金元宝,奉太后的懿旨,往端王赵佶府上,探望那正在坐小月子的侧妃。
进到府中,一番交际应酬后,梁师成寻了个机会,偷偷与张尚仪道:“干娘,曾四郎急着找你。”
张尚仪晓得曾纬刚领了修撰《神宗实录》的好差事,也正想问问他,赵煦是否另行交待了,架空苏辙。
这妇人瞅瞅天色,当下不再耽误,马不停蹄地赶到城北隐蔽的别院。
“张玉妍,那桩事,是不是你与蔡家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