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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第1页)

沈夫人走到门口,忽回头道:“今日徵王那里送来了外甥女儿的信笺,说要回来。”

前一阵的忙乱之中,谢远遥匆匆出嫁了。琴太微还记得舅母的许诺,一得到消息就立刻修书回家,请求探望公主。

“这个节骨眼儿上,她回来做什么?”谢凤阁皱眉道,“陛下正不太高兴,若更疑心我与西苑那位有牵连,岂不是火上浇油?”

沈夫人点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已经回了她。”

谢迁望了望父亲,又看了看母亲,终究没说什么。

立储之议暂时有了结果,皇帝亲草了一道诏书,称皇后贤德康健,有望再生育嫡子,又称年来皇长子病情渐有起色,为人父者不忍见弃。现长子杨檀、次子杨樗均已至及冠之龄,封康王、福王。诏书既出,群臣中仍有人嘀嘀咕咕,然而总算这是个大家都能勉强接受的结果,一时间徐党和清流两边都没有人再继续上书了。皇帝觉得自己是赢了一局,不免心满意足起来。

只是,康王病弱不能自立,自然是留在宫中依母而居,旁边又有一个徵王长年住在皇城里,那么皇帝也不能叫福王独个儿之藩去。贤妃也想让杨樗留在宫中,早晚奉承徐太后膝下。皇帝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便在东华门外指了一所府邸,教福王杨樗搬出皇城去住着。贤妃不敢跟皇帝啰唣,只得求到了徐太后跟前,想让杨樗学徵王的例子,在西苑分一处宫馆居住,只不要离开皇城就行。徐太后听了笑笑,指点她道:“亲王们年少,之藩前暂居东华门外的王府,这乃是我朝旧例,向来没有什么不妥当的,你又抱怨什么?阿楝又不一样,他是早已就藩的,如今客居在京,才不便另辟府邸,将就住在西苑了。杨樗何必要跟他比?”

贤妃一时还未明白,犹自陈说杨樗是如何舍不得祖母,还有将来徐三小姐出嫁后也跟着移居宫外,服侍太后多有不便……

“嫁了人就好好服侍她的夫君,回来服侍我做什么?”徐太后驳道。

贤妃这才觉出太后的不耐烦,吓得顿时收了声。

徐太后叹了一口气,缓缓道:“住在外头,也有外头的好处。这深宫里面除了妇孺就是奴婢,规矩也大,行动也不便宜。杨樗出去之后,该渐渐学着与人应酬往来了,再不必事事由着你替他筹谋。趁着离京之前这几年多长些见识,结交些人脉,过几年倘若皇帝真叫他之藩,也不至于措手不及吧……”

贤妃只听到了“过几年之藩”这层意思,茫然问道:“母后是说,他还是要走的?”

徐太后见她驽钝至此,不由得将茶杯蹾在了桌台上,道:“阿楝在他这个年纪,已有一大群名臣良将肯为他效死了!”

贤妃张了张嘴说不出话,只得诺诺应承,心中却想着就算有人肯为杨楝效死,也是因为庄敬太子,而杨樗虽然父亲是皇帝,却只有她这个生母把他的生死前途放在心上。徐太后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又冷笑道:“你想那么多做什么,身为妃嫔只要服侍好你的主母,便是尽了你的本分。你是皇后的陪嫁丫头,如今她是倚重你多些,还是倚重丽嫔她们多一些?你再想想,皇后只是阿楝的婶母,待他何等亲切?她是杨樗的正牌嫡母,却又几时曾把他放在眼里?”

贤妃万万不敢说这是皇后嫉妒,红着脸接不上话。

朽木不可雕也。太后心叹道,皇后的嫡子无用,倘若贤妃忠诚于皇后,杨樗入东宫的赢面岂不是又多了二三成?可她竟连这也做不到。

虽则如此,福王的婚事还是有条不紊地走了下去。司礼监草草拟定了一个十来人的名单,供帝后选择其中出身清白、品性贤德的少女立为福王妃。过场是回回都要走的,都知道真正的王妃人选早已内定,那陪选的十来位少女也许会封为侧妃,更大可能是不会与皇家有任何关系。

名单送到皇帝那里,他翻过来覆过去读了几遍,犹自沉吟不定。李彦是个聪明人,瞧这情形便在一旁轻声道:“此番司礼监征选淑女,只用了将将不过一月时间。仓促间弄上来的人选,许是不如陛下的意?”

皇帝摇了摇头,似是自嘲地轻声道:“朕身为一国之君,亲生骨肉的婚事,却做不得主吗?”

作为皇帝多年贴身内官,李彦瞧着那支晃来晃去不肯落纸的朱砂御笔,便知皇帝又想使用“拖”字诀了。李彦瞧瞧四周皆是自己的心腹,遂上前一步,眯着眼睛笑道:“陛下说笑了,不但福王的婚事是要陛下最后定夺,就连徐三小姐,也盼着陛下给做主呢。”

“怎讲?”

“我听太后老娘娘身边的人说,议婚的消息传出来之后,徐三小姐曾经在太后的卧房外面跪了整整一夜,太后生了气,打发人将她送到徐安照府上。才只过了一顿饭工夫,又被她兄嫂押着回宫请罪来了。现如今,据说她躲在自己房里整日不出门,披头散发,不茶不饭,太后跟前也不肯奉承了……”

“竟闹得这般难看?”皇帝冷哼一声。

“呃……奴婢也以为,徐小姐性情刚烈,并非福王妃的最好人选。”李彦道,“太后老娘娘也是头疼得很,只盼着快快将她嫁掉完事。”

皇帝笑道:“我想把名单打回去,教吕义他们重新拟过,细细地再选些人上来。”

“陛下可曾问过皇后娘娘的意思?”李彦忽道。

皇帝撇撇嘴道:“她向来不管娘家的闲事,我还能指着她替我说服太后去?”

“陛下,如今阖宫上下都在议论福王纳妃这桩大喜事,却忘了这次是陛下的两个儿子同时受封。”李彦眨着眼睛道,“弟弟那边花烛爆喜好事将近,哥哥这边却冷冷清清无人问津。这厚此薄彼,只怕令皇后要心生怨怼。还有徵王鳏居已久,继妃的人选却一直悬而未决,他是被徐家的人耽搁了的……”

“——阿楝那里我自有打算,眼下不是时候。不过……你是说为杨檀选妃?”

却说威国公府这边征期在即,刚忙完世孙的婚事,就遍请京中亲友,连开三日辞行筵。这时节秋风乍起,公府花园的芙蓉花已经开了,筵席便设在锦云楼,又请了京中有名的班子,搭了台子连唱三天。威国公府是军功出身的开国功臣,如今重掌军权,一时炙手可热,往来都是公卿大臣。楼上女眷这边,坐首席的是长孙媳的母亲谢沈氏,虽只是个三品淑人,比那些公府夫人们还差个半步,无奈她是当今三皇子的亲外祖母,谁也不好坐到她前面去。

谢远遥是新妇,连府门朝哪边开都不太摸得清,跟着婆母威国公世子夫人应酬了半日,已站得腰酸腿软,头晕眼花,少不得躲到母亲身边来偷一会儿懒。自三朝回门之后,这还是沈淑人第一次与小女重聚,因嫌外间人杂不便说话,母女俩索性相挽着离了席,找了间清净的花厅慢慢坐着吃茶。

还未讲过三句话,沈淑人便道:“前日我进宫看你大姐姐,瞧着精神渐好,脸上也不似先时那般蜡黄了,还千叮咛万嘱咐地叫你也进宫去看看她。”

谢远遥嘟着嘴道:“如今不比在家时,能不能出门不由母亲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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