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少年和背生双翅的少女渐行渐远,最后的话语也再听不清楚了。
陆生摩挲着刀柄,突然想起了以往家里宴会的时候。
若菜和雪女指挥宅子里的小妖到厨房帮忙,各个平日里紧闭的房门和四处走廊,包括院子里都挂满灯笼点上烛火,偌大的老宅灯火通明,干部们乘胧车或是其他飞行坐骑从四面八方赶来,落到奴良宅门口,从弥漫的白雾中走出来。
奴良组是统帅所有关东妖怪的总地,是从几百年前就镇压了所有妖怪两代的魑魅魍魉之主,只有这样的名号才能让在各地均是一方统领的大妖怪们心甘情愿的每年来奴良组开会。
他放下刀柄,转身推门进去——
“你好,听到晴明说的我还很疑惑呢,一直到刚才都还摸不着头脑,但看到你我就有种很奇妙的感觉,说不上来,但就是像,嗯,果然如此,——这样子。”
站在桌边的与他像是照镜子一样一模一样的棕发少年温和的看着他的眼睛说。
出现在房内的【奴良陆生】是昼陆生的人类样貌,棕色的双眼遮在圆框平光镜后面,但能很清楚地看到里面的亲近温和。
陆生在门外时一点都没发觉屋内有人在,年岁增长,已走完了独属于他的故事的【奴良陆生】越发沉稳,时间的流逝并没有在身负妖血的少年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可以隐藏气息的‘明镜止水’如臂使指,已经融入到了日常的气息中,差距过大的实力让他不由得暗暗提高警惕,但在看到屋内的人时,又如冰雪般消融。
就像他所说,当真正看到对面那人时,不管怎么说,同样作为“奴良陆生”的相似本质让他们两者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一样,看着他,就像看着自己,但又清楚的知道他不是自己,他们是比同胞兄弟更为亲近的两个个体,可以说是不同世界的同位体,也可以说是同一个个体的一体两面。
四月一日说的没错,名字是具有力量的,他以为拥有前世记忆的他是偷取了‘奴良陆生’的人生,是一个藏于这具躯壳中卑劣的苟且偷生之人,但其实在那个名字被赋予他时,他就成为了奴良陆生,只是他自己。
陆生看着对面的人的眼睛,神色慢慢缓和,“我是奴良陆生,请多多指教。”
“真是奇怪,奴良君,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对另一个人这样叫。”对面棕发的人神色无奈。
“我也同样。”
“我带了家里的酒过来,来一点吗?”
“再好不过。”
插着梅花的素雅瓷瓶下,两杯清酒同样荡起微微波纹,在波纹停止时,被送入口中,熟悉的感觉顺喉而下,陆生讶异道:“是妖铭酒?”
【陆生】懒洋洋的应了一声,“不是拿爷爷的酒,是我收藏的,放心吧。”
陆生笑道:“我没这么想,只是这个酒不是结义用的吗?怎么拿出来喝了?”
“没事啦,酒不就是用来喝的嘛。”【陆生】不在意地摆摆手,“老爸也经常拿出来喝。”
陆生愣住了,他终于察觉到他之前认为这位是原本的那位【陆生】的判断哪里出了问题。
“……你在说什么?他……不是死了吗?”
在陆生五岁时,被山吹乙女用【魔王的小槌】杀害,就死在陆生的面前。
这是原本的故事,但也同样是陆生的经历,那时候的陆生还很抗拒外界的一切,被妖势压制的浑浑噩噩的意识被自救的本能自我封闭在厚厚的障壁内,他只是像一个看客一样沉默的观察着外界,却没有给出过半点反馈。
鲤伴带他出去的时候,就如同以往每次鲤伴带他出去散步一样,作为父亲,他没有因为陆生和其他小孩的不一样而疏离,反而他做的很称职。
从最开始抱着的初为人父的喜悦,到之后因为儿子的抗拒而越挫越勇。
“陆生,赶快长大起来吧,我可是对你抱有很大期待的哦。”那个男人将他笼在自己的斗篷下,他语气自信,他如此坚信着,就像是他已经看到了未来,他的儿子好好地站在了百鬼的顶端。
但是他只以为那是一次很普通的散步,直到奴良滑瓢赶到时,一切都已经再也无法挽回,风吹花散,阳光下灿烂的花海中,鲤伴的血流了一地,陆生站在一旁表情空洞,无声无息地留下眼泪。
……
“你才是在说什么奇怪的话。”【陆生】疑惑的打断他,“老爸活的好好的,只不过总是带着老妈到处跑,很少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