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寻常小路。”张顺说道:“多是数不胜数。但大军能通过的道路大致有三条,一条从北面麓延寨大路转到管道,上通襄阳,下到郢州。一条是从宝珠峰绕道直取郢州,最南边的一条路沿着山麓缓缓而行,虽然路途远一些,却地形平坦适于进军。”
这一次郑云鸣不敢随意部署防御了,他想了想说道:“派出探马前往三路哨探,查实敌军走的哪一条道路。”
一面又问张顺道:“何处可以暂时屯驻兵马,距离三条路又不远的,我军暂时休整,等待进一步的情报。”
张顺想了想说道:“附近有一处山岗,名作五里坡。适合下寨。”
郑云鸣喝道:“如此,全军即刻赶赴五里坡!”
大洪山南麓的大道上,举着旗帜的原大宋强勇军、现在蒙古德安总管府辖下的步兵五千人,排成数列纵队正在向郢州前进。
队伍保持着前后长达数里的距离迤逦前行,通常来说这个队形过于稀疏,不适合在敌国境内行军时使用。但是统领部队的主将、新任蒙古德安兵马总管、五千户夏全却相信自己的队伍一定不会遭到宋军的突然袭击。
他的主要信心来自两点:在自己的队伍前方有蒙古大帅塔察儿分拨的一百探马赤军,这是蒙古大军中特选的精锐部队。专司前锋开路和侦察哨探,只要有他们在前方开路,夏全就不用担心自己的部伍遭受宋军的袭击。
其次,以夏全在大宋十余载为官的经历来说,他压根不相信有一支宋军胆敢在这蒙古大军四处出没的时节脱离城墙的掩护出来迎击。宋朝将领用兵的套路他已经再熟悉不过,先在一座防备坚固的大城坚守不出,等待敌人聚集在这座城池下围攻的时候,大小将领水6并进,分路对城池进行救援,让敌人陷入反包围圈中被迫自行撤退或被打败。
至于敢于野战主动迎击敌人将其击溃在野地里的。在绍兴时代落幕后已经鲜有人能有这样的勇气。在他的记忆里只有已经谢世的宿将毕再遇、扈再兴辈,能做此豪勇之举。其后,宋朝只有依仗从北方流亡过来的红袄军余部,在南朝称作忠义军马的队伍来进行大规模的野战。
那时候整个大宋的偶像都是这些轻生无赖、纵横沙场的山东健儿。大宋山东路兵马总管李全与英姿飒爽的巾帼豪杰杨妙真的麾下,有号称四猛将的将领存在,他们是名震河北外号赛张飞的花帽军总领张惠,在淮南歼灭了金国精锐的猛将时青、号称铁塔手使重斧的豪爽大汉国安用,以及勇力无伦人称第一的夏全。这四员猛将在李全的指挥下,南却金国大军,北上收复山东全境,在嘉定年间的大宋一时风光无两,连临安的勾栏瓦舍里都是称颂他们事迹的歌声。
然而白云苍狗,时光已经改变了一切。李全投降蒙古反叛宋朝,在扬州城下被宋军戳死。杨妙真北逃山东,现在蜷缩在蒙古的羽翼下,已经全无当年“鼓角声里四娘子,天下无对梨花枪”的气概。时青因为内讧被李全杀死,国安用则为大宋驻守徐州,被蒙古人攻破城池投水而死,原蒙古军中的红袄旧将与他有仇恨,捞起了他的尸体将他的面皮剥下,又把尸体砍成数段。
赛张飞张惠忍受不了宋国的猜忌歧视,终于又背宋投降金国。在蒙金决定性的三峰山之战里,张惠率领他的二万步军戮力拼杀,最后力战阵亡。
嘉定时代堂堂的李家军群豪中,终于只剩下了孤零零的夏全。
不过幸好在最关键的时候他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夏全这么想着,与弓马定天下雄烈过人的蒙古大军相比,南朝的这些军队实在过于孱弱了。红袄军的残部几十年来一直在宋金蒙三国之间游移不定,在夹缝中求得一线生机。
今日终于到了选择的时刻。
自己将来的命运大概就是在某个蒙古元帅或者亲王的麾下奋力表现,然后积攒了足够的功绩回到北方颐养天年吧。
对漂泊的生活已经厌倦的夏全,这时候最希望的就是赶紧赶到郢州并将之攻克,作为归降之后献给蒙古大汗的第一份功绩。
他忍不住催动前军加快脚步,哪怕早一分赶到郢州,也能减少宋军增援的几率。
这个时候,前方一骑飞马折回,探马赤百户伯乃台上前问明了情况,转身禀报道:“勇士们在前方三十里处现了思南思人的营地。”
“这倒是少有的事情。”夏全惊讶的说:“难道是哪一支北军的兄弟看我老夏还不顺眼,想要趁机把我吃掉么?”
“总管,”说话是夏全帐下最亲信的将领、行军千户卢平:“要不要等晚上我带五百弟兄前去偷营?”
“不必了。”夏全眼中露出杀气:“夏全虽老,还没有老到什么人都可以欺辱的地步,通知蒙古上差,今日在距离敌营十里的地方埋锅造饭,明日不需他们出战,看我夏全以本部兵力好好教训一下南军!”
第二日上午,宋军营垒中吹起集结的号角。瞭望手已经在地平线上现了大队敌兵的踪迹。
自从探子和蒙古哨骑在南路接触之后,郑云鸣判断伏击敌人的可能性已经不存在。因为大洪山南路地形尚属平坦,蒙古骑兵在这种地形上活动自如。
没有骑兵,就意味着丧失了信息的控制权,而没有信息的控制权,作战的选择便极为有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