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刘树强一家人却难以入眠。
虎子赶着驴车从东街回来后,一张脸就如那每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叶礼倒是早就回来了,听说虎子求见,来不及看账册就赶着迎了出去。虎子拿出最诚恳地态度对他说明了来意,话还未说完,叶礼已经一脸难色。
“得亏令妹提点,我一到南方就使人晒了许多辣椒,一共收购了三批,让先行船带了一批回来,送到您家的就是第一批。我带着第二批辣椒上船同路而归,现在路上还走着第三批。可不巧,并不知道您家打算拿这做生意!第二批辣椒都已经作为随礼分配出去了,本来我家老爷的世交亲眷们并不可心这辣椒,但最近听说在西街买了什么辣味咸菜吃的甚好……哦!原来这便是你家新开的买卖吧?第二批辣椒实在没剩下多少,载着第三批辣椒的商船还有几日才能停靠万青湾!你看这……这怕是赶不及供上吧?”叶礼如是说。
自然赶不及!这咸菜还要晾晒腌制,无论如何也赶不及!
虎子脸色难看地回了一礼,准备套上驴车打道回府,叶礼急匆匆赶出来,塞给他一个小包袱。虎子知道是辣椒,不顾他的推让,硬塞了五两银子过去。
刘娟儿一看到那个小包袱就皱起了小脸,这才多大点儿?能够几日呀?!
可活人也不能让尿给憋死!刘娟儿躺在小竹床上翻来覆去地想,一直想到深夜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梦中,似有一只黑鹰展翅翱翔,却见一道银光一闪而过,黑鹰身中数箭,惨叫着落入悬崖。
刘娟儿大喊一声,浑身冷汗地从梦中惊醒。她如今独自睡在一间小房里。房中除了小竹床,还有胡氏特意分出来的一口箱笼,一个长脚小圆桌,一个小凳和一个简易的梳妆台。自从手里有了余钱,胡氏从自己母亲身上遗传来的大家之气隐隐透现,用后世人的话来说,就是骨子里有些小资情调!能吃饱饭后就开始有点精神追求了!她嘴里说不能宠溺刘娟儿。却豪不自觉地开始富养女儿。
刘娟儿披着小褂子起身。走到简易但也精致的梳妆台前,望着台面上的铜镜直发呆。这面铜镜唤起了她不少爱美的心思,屉子里有些廉价的红头绳,小珠花等小女儿的玩意儿。还有一个木盒子。里面是她专门用来洗脸的绣花小布巾。
刘娟儿抚摸着自己的小胸脯顺了几口气,十分不解这心中满满的不安源来何处!是担心辣椒供应不上,自己家的买卖又要黄吗?
好像也不是……木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沙沙的细响,吓了刘娟儿一跳。
“喵呜——”大头菜挤开小房的门,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
刘娟儿松了口气,笑着弯腰抱起它软绵绵的身子,搂在怀中细细抚弄。这只大狸猫刚刚出现在爹娘面前时,爹娘很是喜欢,说猫来财。这猫儿肯定能保佑家里的生意越来越红火!
可如今。一个坎刚过就又遇到问题,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c在刘捕头终于复职了,让自己心里也安稳了不少,刘捕头于她而言,就是保护伞一般的存在!
前世看着无数酒楼做生意。她深知这里面的门门道道古今相差无几。
哪个大酒楼的老板不是黑白两道都有关系?要是没有这层保护膜,光是公家的人跑下来吃喝就能吃垮一个大酒店!
大头菜在刘娟儿怀里摩挲片刻,发出一阵模糊不清地哼叫声,刘娟儿感觉不对,一手朝它嘴上摸去,摸到它嘴里叼着一个纸条。
刘娟儿胸口一跳,将纸条拉出来对着月光展开一看,顿时瘫软在地。
“哥!!!哥!!!爹——娘——”
刘娟儿带着哭音的叫嚷声回荡在院子里,刘树强夫妇和虎子纷纷惊醒,披着褂子就跑了出来,开门只见刘娟儿哭得小脸发紫,胡氏吓得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
“咋地了?闹贼了?!”虎子的白色小褂敞开着,扣子也来不及系上,就两脚翻天地跑了过来,搂着刘娟儿的肩膀不停嘴地问。
刘娟儿将纸条塞到他手里,泣不成声地说:“爹!咋办?刘叔出事了!”
刘树强懵了,疾步走上前,呆呆地看着虎子说不出话来。
虎子两眼看完纸条,只觉得全身冰冷刺骨,他一脸惧色地看向爹娘,双唇微微发抖,胡氏见他这般模样,心知不好,顿时有些双腿发软。
纸条上只有草草两行字,字迹歪斜难看,但言简意赅——“刘某被污,重伤逃匿,衙门明日定有人来搜查藏,自保便可,切记切记。”
虎子打了个冷战,突然醒过神来,他蹲下身子搂着刘娟儿摇了摇,一脸急色地问:“娟儿!娟儿!快别哭!这纸条是打哪儿来的?你快说话呀!”
想到心中的保护射然倒地,和蔼可亲的刘叔生死不明!刘娟儿一颗心都要碎成粉末了!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含糊不清地说:“是……是大头菜叼来的!”
“啥?”刘树强终于清醒过来,忙拉着虎子急声道“又是那猫儿叼来的?快!快跟爹去门外找找,送信的人兴许没走远!”
虎子幡然醒悟,来不及接口答应,拖着刘树强就往外跑,胡氏顶着苍白的脸孔,踉踉跄跄地走到刘娟儿身边,搂住她哭得发抖的小身子说不出话来。
刘树强和虎子飞快地跑到铺子门脸处,虎子脚下一顿,被一个黑黝黝的躯体绊了一大跤。刘树强借着月光觑眼一瞧,见是一个浑身带血的人匍匐在地。
他吓得胸口狂跳,忙俯下身子,搬过那人的身子仔细看,片刻后惊讶地问:“你不是那个乞儿么?这……这到底是咋了?咋会这样?”
虎子挺身而起,伸手过去噼里啪啦地拍打赖三儿带着血的脸颊,不停嘴地急声问:“快醒醒!快醒醒!是不是你带来的纸条?快说话呀!你还有气没有!有气就给老子说话呀!刘叔他人呢?他咋样了?!”
赖三儿气息微弱,眼皮半翻。他见刘树强父子突然出现,嘴角挤出一丝苦笑,拉着刘树强的衣袖哑哑地低声道:“马蹄……冰窖……快……药酒……”
虎子凝神一想,惊得浑身冷汗,他与刘树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里读出绝望之色。赖三儿似乎使尽了全身力气,抓着刘树强的衣袖不放手。从牙缝里挤出几句“快……快去……不用管我……我不过是一个……随处可见的……乞……乞儿……他不同……他该得……活着!晚了就……迟……迟了……”
刘树强一脸纠结。想把赖三儿抬进屋去,又怕刘捕头那边等人救命,虎子已经一脸绝然地站起身,飞奔回屋去搜罗常备的疗伤膏药和药酒。
“去……快去……不用可怜……我……”赖三儿使出浑身力气。一把推开刘树强,他身上的伤口汩汩冒血,眼看只有一口气在。刘树强还在犹豫,虎子已经带着包裹疾步如飞地从他身边一晃而过,一阵风似地跑远了。
刘树强伸出手去抓了空,心道,这小子定是急疯了,拿着药也不知道先救眼前这人的命!他也无法,好对赖三儿轻声说:“你且在此挨着些!我去去就来!你可要挺住了!别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儿!”
说着。刘树强跟在虎子身后急速跑去。不一会儿就没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