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了一天,夜色初上时,刘家人也没法说走就走。彭氏领着虎子和刘树强将段老爹为善娘他们清出来的一间小偏方打扫收拾了一番,又找街坊邻居借来被褥铺盖等物,五子十分卖力地将院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胡氏则带着刘娟儿去了羊棚,段青苗本来要跟着去,被胡氏好说歹说劝了回去。
段老爹起开羊棚的锁,拐着老寒腿推开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青苗都说了吧?还得麻烦你们帮着拾掇羊肉,不过咱们两家本就亲香,又好不容易请来善娘,我总不好让你们就去红杏酒楼吃那普通的菜色吧?!”
胡氏顿了顿,跟在段老爹身后朝里走,她是头一次进段家的羊棚,险些被冲鼻的羊膻味熏了个跟头,忙用手捂着口鼻闷声道:“段老,我瞧你那嫁妆备的丰厚,怕是把家底都给投进去了吧?你咋还跑去红杏酒楼定流水席呢?真真是费银子9不如就请几个街坊家的媳妇子到家里来做流水席,反正羊肉是现成的!”
“嘿嘿,是这么回事儿,那红杏酒楼的东家找我定了羊羔酒,一次就定了三年的分量呢!定金给的也多,这不,我也猖狂一回!”段老爹回头憨憨一笑,拐着腿去哄羊群,只见羊群们不满地咩咩叫着,许是被困得久了,全身不得劲。
“小娟儿,你起开些,莫让公羊撞到了!”段老爹推开一头强壮的公羊,指着角落一片血淋淋的地方低声道“就在这儿,都是我早间宰的!我想着你们这些个人,两匹公羊也够了!若是不够,就加烤一匹羊羔子!”
“够了够了,就我爹和哥也吃不了一匹羊呢!”刘娟儿丝毫不觉得膻味冲鼻,凑着头到那角落里看了两眼,又指着血肉横飞的大案板旁边的开封炉笑道“这玩意儿可好用了!烤羊肉也就和烤羊羔子一样一样的,只要肉块别切太小就成!”
胡氏似乎适应了羊棚里的气味,也放下手轻笑道:“段老。羊肉这么新鲜,怎么做都好吃!我想着,不如明儿就让虎子和他爹烤羊腿,娟儿和我就呆厨房里做几样羊肉菜!爆炒羊肉、烤羊肉串、红烧羊排……今儿晚上就开始炖羊肉萝卜汤!这么着也就够了!等明儿出门后,羊肉汤热热就能入席!”
“好c!这么着就好9是刘家大妹子和小娟儿懂厨艺呀y嘿!烤的新鲜的羊腿儿,我就让迎亲的队伍带过去给铁头家添菜!”段老爹笑得一脸皱纹,却见一道黑影突然从他脚边一晃而过,唬了他一大跳。
“幸梨!”刘娟儿见幸梨扑到她腿边翻着肚皮撒欢,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忙将它抱起来搂在怀里用脸蹭。幸梨如今长得又肥又壮。很有大头菜的风范!段老爹抚着胸口笑眯眯地说:“灰梨这猫儿可好啊!自打有了它。咱家再也没闹过耗子!说起来可气,以前咱家的羊肉汤都让耗子给糟蹋过!”
“段老,我也不知他爹和你说过没有!善娘接手了咱家的面铺子,以后就要在西街菜市口那边开铺了。铁头是想让你也跟着搬过去好卖羊羔酒呢!”胡氏将心中压了半天的话悠悠道出,又怕段老爹不高兴,抿着头发讪讪笑道“咱也不是说就帮铁头说话,但他也是怕您老一个人在这边呆着孤单!刚刚你说和红杏酒楼签了契,那怕是还得请个人来守羊棚吧?不然,您老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
闻言,段老爹半天没吭声,偏偏羊棚里光线又暗,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过了半响。段老爹才背着手沉声道:“我就是不乐意我闺女嫁到别人家让人瞧不起!铁头这人不错,但也要防着人家说闲话么不是?我就得让五林村的人知道青苗的娘家不愁钱!你说我要搬到菜市口去,这些羊可咋办?哪儿人多,怕膻味,我可不能便宜了自己个。倒让善娘她们跟着受埋怨啊!”
“段爷爷,你不过去也成呀!那就得赶快找个好伙计来帮着打理羊棚呗!”刘娟儿怕两人将话说僵,忙凑着趣跑到段老爹身边,拉着他的衣袖左右摇摆“我都听青苗姐姐说过呢!酿羊羔酒可费工夫了!没有个人来帮忙咋成?”
段老得笑着摸了把她的小脑袋,又背着手一拐一拐地朝羊棚外走去,边走边说“不瞒你们说,我执意要请善娘来,一来是为了青苗出嫁,二来……也是有我自己个的心事……唉……我三十多岁才有了青苗这个女娃娃,如今她要嫁了,我就觉得身边空得慌!”
“有啥心事?要不要我和娟儿去善娘那边帮着说说?”胡氏一时想不到段老爹有啥事可求善娘的,只好拉着刘娟儿的小手跟在他身后走,等三人走出羊棚,胡氏又急忙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这事儿吧……嘿嘿,我还是去和你当家的说吧……”段老爹拐着老寒腿朝羊棚另一侧走去,只回头对胡氏和刘娟儿点了点头,兀自走的没了影。刘娟儿一脸疑惑地同胡氏面面相觑,却见段青苗突然从院门口探出头来。
“婶儿!我烧了一锅羊奶,你和娟儿过来喝一点垫垫肚子,看看,都耽误你们吃晚膳了!”段青苗搂着小葱对胡氏频频微笑,小葱嘴里咬着糖果,一脸娇憨地接口道“恩恩!来和羊奶,青苗姐姐加了糖进去,可香可甜了!”
“我的小祖宗喂!你怎么就不听劝!”彭氏从另一边绕了出来,手里提着个脏麻袋对段青苗嗔怪道“都说了啥事儿都不用你忙活!哪有新娘子出嫁前进厨房里受油烟的?快快快,跟我回去!”
段青苗不好意思地接下围腰,一边递给彭氏一边轻笑道:“我忙惯了,这几日成天呆在屋里闷都闷死了!婶儿,我胡婶儿和娟儿她们还没吃晚膳了,瞧这天都黑了!就让我去做点简单的招待她们吃一顿吧!就算她们要回家吃,善娘和小娃儿也得吃呀!我看我爹就不用吃了,他今儿笑都笑饱了!”
胡氏轻轻走到段青苗身边,笑着推打了她一把“婶儿还用你来招待?呆会子我就去你们家厨房大吃大喝去!”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刘娟儿拉着小葱的手往院子里走,边走边说:“小葱乖。呆会儿我就给你找吃的!”
“我不饿呢!我和馒头哥哥都把那一竹篓的羊干酪给吃饱了!”小葱嘻嘻一笑,抬起小手举着个小布袋让刘娟儿看“瞧,这是我给姐姐和翔子哥带的,没准红薯也能吃呢!”
一行人进了主屋,彭氏突然有些扭扭捏捏地凑到胡氏身边低声道:“那啥……有一样东西还得交代给青苗,你快让娃儿们都出去……”
胡氏蹙着眉头想了想,恍然大悟,忙跟拍着刘娟儿的背将她往外引,一路走一路说:“你们就在院子里玩一会儿……不如……娟儿你带小葱去善娘那儿,看他们屋子收拾的咋样了!我和你彭婶儿有话要和新娘子说呢!”
刘娟儿和小葱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赶出了屋。小葱瘪着嘴娇声道:“背着咱们说啥悄悄话呀……小娟儿姐姐。咱们去找馒头哥哥吧!他这会子在善娘那屋子里帮着收拾呢"子哥让你们家那个大哥哥先回去了!”
“哦……”刘娟儿拉着小葱往外走。走了几步,突然想到什么,回头对着段家紧闭的主屋大门笑了笑,挑着眉头想:是要婚前教育呀y嘿。当我猜不到呢!
只等刘娟儿拉着小葱的手来到偏房门口,突然听到里面传来段老爹带着哭音的乞求声:“善娘,我知道这要求挺突然的,但我真心想收养馒头!”
闻言,刘娟儿猛地顿下脚步,惊讶得张大了嘴,同小葱面面相觑。
次日,一大早,刘家人就赶着驴车来了段家羊棚。刘树强特意将驴车拴在附近的医馆门口,又顺路进去瞧了瞧养伤的乌青。等他皱着眉头出来,刘娟儿忙冲过去焦急地问道:“爹,乌青大哥的伤势好转了吗?我能进去看看吗?昨儿哥就死都不让我进去,可真是急死我了!”
刘树强忙扶着刘娟儿的小肩膀低声道:“可别!你年纪小。经不得血味儿的冲,爹都瞧好了,虽说没啥大起色,但大夫说一时也不能恶化,算是挺稳定的!你和你娘娟儿要去给人家办喜事,你可万万不能进这医馆!”
“哦……”刘娟儿甩着绯红色丝绸小褂的袖子,不情不愿地低下了头“也成吧……等咱从五林村回来了我再来看乌青哥哥,爹,你有没有把诊疗费给足了?总不能让付清大哥帮着垫吧?他又那么多银子!”
“给了给了!这哪儿能让付清帮着垫!”刘树强一手拢在刘娟儿背后将她往段家引,一路走一路低头嘱咐道“呆会儿让你娘先去厨房忙活羊肉,等你哥背青苗丫头上了花轿,你就别跟着看了,赶紧回厨房帮忙!”
“恩,我省得!”刘娟儿想着心思迈进段家小院,抬头只见一院子的人都在说笑喝茶吃点心,地上扔了一地的瓜子主屋的门关得死死的,不时有调皮捣蛋的后生凑到门边怪叫几声,惹来段老爹好一顿叫骂。
刘娟儿寻了个地坐在发呆,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跟做梦似的,李铁和段青苗相识相恋的点点滴滴她都看在眼里,如今有情人终成眷属,她却不知为啥隐隐得感到一股不安的情绪在五脏六腑里四处游荡。
时间过得飞快,眼瞅着吉时就快到了,一直蹲在墙沿子上张望的虎子突然高声嚷道:“来了来了!迎亲的队伍来了!”
说着,他连滚带爬地溜下墙头,拍了拍衣袖,严守在门边,随时等着背新娘上花轿。胡氏从厨房门口伸出头来探了一眼,忙又缩了回去,整整一屋子的羊肉等着她收拾,呆会儿还要率先赶到五林村去帮着拾掇喜宴,如此紧张,只让胡氏脑袋上疼得发烫!
随着敲锣打鼓的迎请声响越来越近,院子里就如一锅煮沸了的开水似地闹腾起来s生们哗啦啦地冲出去迎新郎去了,媳妇婆子们则笑嘻嘻地关上院门,刘娟儿和一群小娃子堵在院内门口,等着为难新郎官,如果新郎不扔礼钱,他们就准备故意堵着不让人进来!却见段老爹从一侧牵着一头壮实的公羊跑了出来。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段老爹抬着下巴沉声道:“要娶我女儿过门,得遵从咱老段家的规矩!今儿得让铁头赶羊角,赶过了,才能当我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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