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树强一推开房门,刘娟儿就听到彭氏高声大气的笑声,伴随着胡氏低低地轻柔的笑声,只听得她越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见虎子背着头,脸上还裹着那布巾,只缩着肩膀不敢回头。彭氏和胡氏摔在在床榻上笑成了一团,彭氏笑得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地拍手道:“真……真俊!段妹妹的功夫地道!”
到底咋回事儿……刘娟儿急忙绕到虎子身前,抬着下巴去看他的脸,却见他双手死死地捂着脸上的布巾,有两股头发耷拉在鼻尖上,目光凶狠地刘娟儿怒道:“说好了不许笑的,哥可记着呢!你要是敢笑话我,看我不打你屁股!”
“哥,你到底咋了?你不就是问马车去了吗?干啥要捂着脸呀?”虎子这么一咋呼,刘娟儿越发好奇,她见虎子一时防备心重,便有意指着身后的刘树强娇声道“哥,你可不知道,这家客栈就跟个黑店似地!我不过是借用他们的厨房做了鱼汤,用了半壶油,他们那管事的伙计就要收我爹三钱银子呢!”
“你说啥?!”虎子顿时急了,也忘了捂住脸上的布巾,猛地一回头对着刘树强问“爹,娟儿说的可是真的?这家客栈果然这么黑心?这可不成!我得去找他们理论去!凭啥要收咱们那么些银子啊,莫非他们的油是镀了金的?!”
刘娟儿趁机伸出手跳了起来,堪堪将虎子脸上的布巾给拽脱,却见虎子对面的刘树强跺着脚哈哈大笑,只笑得五官都变了形,眼看就要摔了手中的汤碗"子恨恨地一回头,对刘娟儿展出一幅俏丽娇艳的的女子妆容来。
“娘呀!”刘娟儿双手捂住嘴,差点惊得一屁股坐到地上,虎子的脸色虽难看,但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那小心勾勒的黛眉。那扑了不知道多少层的香粉,那鲜艳欲滴的红唇和腮帮子上两团东升西落的“太阳”,整体视觉效果简直堪比胡三娇那个媒婆!刘娟儿皱着小脸忍了半天,到底没忍住,一边咯大笑一边扑到床榻边,一头撞进笑得直不起身子的胡氏怀里!
“说好了不许笑的!”虎子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又捡起那个布巾裹在脸上,含含糊糊地抱怨道“我都说爹这个法子不成!娘和婶儿硬要跟着起哄,莫非就是想看看我扮女人是个啥模样?!这副样子哪里骗得过旁人,反而更招眼了么不是?!娟儿。你……你还笑!!!”
刘娟儿简直笑得停不下来。只好往胡氏怀里又缩了缩。语不成调地呻吟道:“哎呀妈呀,笑死我了!哥,你这是发了哪门子的疯啊?为啥突然想扮女人?娘、娘!你别顾着笑呀,快跟我说说是咋回事儿?!”她泪眼朦胧地扒拉着胡氏的衣袖。却见胡氏也笑得收不住,半响才咳嗽着对她回道:“我和你爹是想让虎子回紫阳县帮着五子把咱们的家当啊啥的都带过来,但又怕紫阳县有坏人作祟,燕子胡同谁不认识你哥?最后嘛……咱就决定让你哥男扮女装回去一趟……呵呵,娘也没想到你段婶就这么给他上了妆……嘻嘻……”
刘娟儿这才恍然大悟,却见虎子气咻咻地躲到墙角处,屁股冲人半蹲下身子,似乎气得不轻。刘树强笑得东倒西歪,手中碗里的鱼汤都泼了一大半。他好不容易站稳,发现身后的门边已经有人探头探脑,忙将房门磕拢,涰着眼泪对虎子轻笑道:“男子汉大丈夫,讲究的是能屈能伸。这辈子为了保护家财,就是扮一回女人又能咋样!瞧你那个熊样子!”
彭氏几乎笑断了气,听到刘树强这么说,她才“哎哟喂”地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又扭头对胡氏和刘娟儿轻笑道:“光上了妆也不成呀9得去收拾一套像样的衣裳出来,好好地给咱虎子装扮一新!”
思及此,胡氏也认真地点了点头,只看得刘娟儿又想笑。等虎子看到彭氏为他踅摸来的那套衣裙,简直连想死的心都有了!那是一套平常女人家穿的细布衣裤,粉蓝色的底儿配着川蝴蝶的绣纹,等虎子不甘不愿地换上,胡氏又忍着笑意把他的头发打散,挽了个小媳妇子常见的堕马髻。
这过程太惨烈,刘娟儿几乎不曾笑晕好几趟,只等虎子装扮一新后,横眉竖目地站在客房中央,这形象,只能用“妖孽”二字来形容!刘娟儿坐在床榻上晃动着两只小脚,上上下下打量了虎子两趟,却怎么看都不舒服。她抬着粉白的小脸对虎子指挥道:“哥,你的腰塌了!快挺直!对对,肩膀也别塌着!你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道儿吧?!咱不是也听过大戏,你就照着那刀马旦的身姿摆!”
虎子认命地翻了翻眼堪堪将腰杆子挺直,肩膀挪动了两下,摆了个“顶天立地”的姿势,刘娟儿这才拍着小手笑道:“好好好!就这么挺好的!英气!但是……那啥……娘,你得塞两个布团子到我哥胸前才成呀!”
“你敢!”虎子顿时垮下脸,眼露凶光地威胁道“你就想看我笑话是不?要塞啥布团子,就当我是个清瘦的大闺女还不成吗?我可不塞那玩意儿,若是没塞好,当着人的面掉出来,那我可不就露陷了?_,这个小丫头,尽出些馊主意!看我不把你的《百粥汤册》给带回来,让你哭去!”
“哎哎呀呀呀,是我不对,是我不对,哥,我不开你玩笑了!”刘娟儿忙拱着手连声抱歉,心里却翻着白眼想,这虎子哥塞不塞布团的效果还真差不多,总之就是一个字:丑!两个字:难看!
彭氏笑嘻嘻地凑到虎子身边,将他的胳膊拉开,摆出各种女儿家日常的姿态,胡氏和刘树强看着可乐,想笑又不敢笑,只得捂着各自的肚子闷笑连连,气得虎子频频跳脚,恨不得就此放弃,冲回隔壁屋去“洗尽铅华”z氏忙凑到他身边低声安抚,只拉着他的手柔柔地笑道:“就忍个一两日又能咋样?总比被人害了好吧?娘可把话说在前头,你若是不罩着这一生伪装,可不许你回紫阳县,娘就当不要那些家产了!啥也没有你的命重要啊!”
闻言,虎子许是想到其中的利害关系,也没了气焰,只垂着头不接话。刘娟儿听到一耳朵,陡然想起卞斗同她说的话,忙跳下床榻冲到虎子身边,拉着他宽大的衣袖急声道:“哥!你怕是得赶快动身了!刚刚卞斗哥哥走之前跟我说紫阳县果真有人想害咱们家呢c在让他给抓到送官去了,我觉着那李家二房是真的疯了!啥龌蹉的手段都敢用!哥,事不宜迟啊!”
闻言,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顿时将虎子滑稽的妆容忘了个精光。刘树强跑回隔壁客房转了一圈,收拾好简单的行李又飞快地跑了回来,一面将包袱塞到虎子手中一边低声嘱咐道:“行事要当心,少说话,别让人瞧出破绽来!到了家就赶快收拾行装和家当,雇最快的马车,别心疼钱,听到了?”
“嗳!爹,你放心吧!我就算拼了命也得把咱家的家当给带出来!”虎子搂着扁扁的包袱对刘树强和胡氏点了点头,又扭头对彭氏说“婶儿也快些收拾一下,咱这就准备上马车吧!铁叔把他藏在山洞里的家当分了一半给我,我咋推脱都推不掉,干脆就雇了最好的马车和马匹!说是厩来的千里马,跑一宿加大半天就能到紫阳县!”
“我也没啥要收拾的,就这么去吧!你可记得了,在外面同人少说话,啥话都让我来说就成!”彭氏也没了嬉笑的心思,一脸沉重地对虎子点点头,却见刘娟儿突然从胡氏身侧伸出小脑袋,大张着嘴对虎子问:“哪儿来的千里马?莫非是卞斗哥哥卖给车马口的?”
“这么说还真是……”虎子一拍大腿,皱着涂满了胭脂的连接口道“我就说车马口那伙计态度有些奇怪,我问哪儿来的千里马,他含含糊糊地说不清,我好似看到那个卞斗从马棚里窜出去!唉,小娟儿,你瞧你,你都不惜的去送人家一程,人家处处为咱家着想!”
闻言,刘娟儿满心满腹都被“后悔”二字充斥,只得垂着头轻声道:“还耽误个啥呢……莫非是不急……趁着这会子还能出城门口,快些动身吧……”
虎子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只等彭氏踹了踹他的小腿,指挥他学那女儿家走路的姿态,他才又全身僵硬地被人摆弄开来。
彭氏和虎子一走就是一天一宿,好在虎子留下一两银子,说是李铁藏在那山洞里的家当。有了这一两银子,刘树强夫妇带着刘娟儿也好过多了!那客栈的掌柜的不止没让刘树强交出三钱银子来买油,反而诚心诚意地请刘娟儿去后厨做一锅鱼汤。刘娟儿拿娇得很,只说身子不舒服,任胡氏怎么好言相劝也不肯去卖弄手艺,气得那没喝到鱼汤的掌事伙计摔桌子打椅子的!
第三日,刘娟儿正捧着小脸坐在客房的窗前发呆,突然远远地瞧见两辆外形结实、车厢巨大的马车悠远而至,徐徐停靠在客栈门口。
来了!刘娟儿顿时弹起身子,一路往外疾步飞奔,边跑边叫嚷道:“爹!娘!快来呀!哥和五子怕是到了!”
只等她连蹦带跳地下到一楼,抬眼只见五子亲切的笑脸,他将手中的包袱塞进刘娟儿怀里,抹着满头大汗轻笑道:“这是善娘让我给带来的,是小翔子他们亲手做的干娘!幸亏有千里马,这干面条才不曾变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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