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一来,探照灯、机枪工事、炮楼、狼狗、巡逻队、暗探……完全改变了整个济南的模样。
不管到哪里去逛,都没有原先的喜庆气氛了。
“白小姐喜欢听戏,可济南本地戏班子敷衍潦草,扮相不行,唱腔不行,行头也太寒碜。”
“那——冯爷,咱请北平的戏班子来?”
“我也这样想呢,如果你同意,我就找修夫人问问,看白凤凰最中意哪一家戏班子,咱就照本宣科,对症下药。”
沉了一会儿,冯爷嗤的一声笑起来:“陈老板,其实咱再怎么捯饬,济南的东西跟北平比起来,也是小巫见大巫。反正咱就是尽心尽力吧,有什么做不到的,那也没办法。”
陈宝祥笑起来,冯爷能体会到这一点,的确算得上是个聪明人。
“冯爷,那就看修夫人的意思?”
“陈老板,这个小娘们挺难对付,我送了个金镯子给她,被退回来。这种不贪财的女人很少见,至少我是第一次见。她说,各人做好自己的事,不用多礼,更不用暗中周旋。她是白凤凰的管家,做任何事,都向着白凤凰,不会被人收买。”
陈宝祥想到修夫人的样子,出尘惊艳,卓尔不凡,的确不该被金镯子收买。
“陈老板,你去试试?我觉得,修夫人弹琴的时候,你听得很入迷,应该跟她能聊得来,对吧?”
陈宝祥没有冒然答应,他也没有把握,跟修夫人套上近乎。
如果被拒绝,也很没面子。
“冯爷,我这……我能行吗?白凤凰小姐是你请的,她们给你面子,怎么会给别人面子?”
“陈老板,你就别谦虚了。一会儿就去修夫人那里,看她有什么需要。你放心,如果需要送礼,咱一人一半。”
陈宝祥推脱不过,只能跟冯爷一起出门。
冯爷叫了黄包车先走,陈宝祥就步行去铭新池。
路上,他顺便买了些杆石桥五香花生米、炒瓜子、干炒花生,算是济南拿得出手的零食。
瓜子买了两种,一种是五香的,一种是原味的。
到了客栈,他先让伙计上去禀报,得到允许,才上楼去。
修夫人正在看书,小丫环坐在一边冲盹。
陈宝祥把零食放下,修夫人笑着,吩咐丫环沏茶。
“上次在陆羽楼听琴,没听够。有人听琴,有人却看上了你的琴,真是各有所好,无法相同。修夫人,冒昧问一句,你用的那张琴是什么宝物?”
陈宝祥不会帮马老板买琴,只是把这个话题当引子。
“是很一般的琴,肯定不是焦尾、绿桐之类天下名琴。只不过,用的板材是桐柏山的梧桐树王,有二百年历史,回声清亮,音色柔和。如果陈老板喜欢,就拿去用吧。”
“不敢不敢,我不懂音律,只是偶尔听听。修夫人弹奏《幽篁里》的时候,我感觉到囚徒遭困、知音难觅的绝望,非常真实,极其震撼。”
两人聊着古琴和琴曲,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
修夫人吩咐丫环摆饭,邀请陈宝祥共进午餐。
陈宝祥没有客气,欣然答应。
他问起听戏的事,修夫人笑了:“的确,在北平时,小姐只要身体允许,每天晚上都会去听戏。她只听不唱,其实以她的嗓子,一开口就会震惊八方。她说,普天之下,还没有一个人,有资格听她唱戏。”
陈宝祥吃惊,白凤凰作为京城名妓,的确有骄傲的资本。
天下其她女孩子,无论多么艳丽,多么有钱,见了白凤凰,肯定也是自惭形秽,小巫见大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