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先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激动。”
顾长宁攥紧了手里的碎纸片,嘴上却木然地答应:“好,你说。”
墨岩郑重地站到他面前,跪下,“属下这阵子找遍了与当年夫人之死相关的所有人员,但当年活下来的人后来都离奇暴毙,除了一个逃到溁城装作姜国人生活的木匠。属下盘问下来发现,安顺所言「姜帝设伏劫杀马队」一事,并非事实,反倒是当今陛下似乎与此事脱不了干系,当年之事,很可能是陛下为激化两国矛盾所为,所以哪怕是逃回梧国的人也都被灭口,死于非命。
“安顺也重新审问了,改口称对当年的事并不知情,只是因为在越城附近做生意时被墨旗的人抓到,威逼之下才撒了谎。此外,墨旗的帐中,也找出不少与陛下来往的信件,青茶一事,霞珠一事,外加安顺栽赃一事,都在其中。甚至,连先前姜国密探的信件,也有过墨旗的改动。”
他瞟了一眼案前的顾长宁,后者一半的脸都埋进跳动的烛光里,虽然看不出神情的变化,却让人隐隐有些不安。
墨岩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的额前贴到地上,磕了个头,愧疚感从眼底升腾上来,模糊了视线,“属下罪该万死,关于楚晏殿下的密信一事,是墨旗伪造了布防图,属下模仿了楚晏殿下的字迹添笔,「徐郎」一称,「相思」之语,都是我所为。也是我,恳求殿下不要戳穿”
“红蕊姑娘的病迟迟不好,也是因为墨旗让属下调换了红蕊的药,也是我将红蕊重病的消息透露给楚晏殿下的。是我对不起楚晏殿下,也对不起您。殿下您要怎么罚我,属下都没有异议,只求殿下放过我在京中的家人,墨岩愿意以死谢罪。”
他说完一长串,好像终于把久积心中的剧毒吐露了个干净,两肩有种从未有过的解脱感。
只有心中无限的愧疚还郁结在他曾经落笔写下的每一个字里。
每一个字都曾是楚晏用心交过他的笔法,是他当初贪生怕死,自私自利,才将那些字变成了一根一根刺向楚晏的毒针。
如果楚晏的死是一场盛大的处决,那么他墨岩也是其中一个刽子手。
他跪在地上等了很久,漫长到好像外头屋檐的滴水已经将他凌迟了三千遍。顾长宁却仍然一言不发。
他大着胆子抬头,却只见案前的人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墨岩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不忍打扰。又低下头嗑在地上。
良久之后,顾长宁终于开口:
“墨旗在哪?”
“此前一战,墨旗为掩护殿下撤退,身负重伤,此时正在祁城的客栈养伤。”
“皇帝呢?”
称呼的变化似乎蕴含了太多的意义。
“昨日就已经启程回京了,但并未颁布立您为太子的圣旨,陛下来这里,可能只是为了试探您对楚晏殿下和继续攻城的态度。”
墨岩将自己心中所想和盘托出,也做好了问完话就会被处斩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