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秦青弯了弯唇。
叶礼站在一旁,目光凝固。
雨幕,天水,玉足,雪肤,还有冰雕一般易碎的人。这样的画面,他恐怕一辈子都无法忘怀。
“怎么会偏偏在这个时候下雨。”秦青仰起头,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所有人都在奔走相告,宣泄着狂喜,唯独他忧心忡忡,难掩焦虑。
叶礼低下头,略带慌乱地收回目光。他知道秦青在担心什么。所有人都只看见了希望,唯独他看见了隐藏其后的隐患。
“刚把那些妖道推下水就落了雨,明年这个时候如果又逢大旱,祈雨仪式还是会办,且信众更多。到时候又该死多少人呢?”秦青摇着头,叹息道:“这个雨下的不是时候啊。”
他眉头紧蹙地看着倾盆大雨,想的却是很久远之后的事。
然而只是片刻,他又笑了,轻声道:“三年后水渠挖通,就再也不会有什么献祭活人的祈雨仪式了。”
叶礼在他身边坐下,低低地应了一声,目光总是会不自觉地看向他在雨水里一翘一翘的脚趾。
“小侯爷,你年纪还小,不用操心这些。”
“我年龄小,可我活不长啊。谁知道几年后我还在不在呢。”秦青自嘲道。
叶礼的心便在此刻被狠狠扎了一刀。扎得透了,流出数不尽的鲜血。
“你别说这种话。”叶礼的嗓音仿佛灌满了风,又凉又哑。
“我说的是实话。那歌谣能传到这么偏远的地方,就能传遍江北城。凌迟我的刀,已经悬在那上面了。”秦青指了指自己头顶。
叶礼伸出手冲秦青头顶挥了一掌。尖啸的气劲劈开了那处的空茫,吹歪了豆大的雨珠。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叶礼沉声说道。
秦青只是摇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叶礼压了压心中的恐惧和慌乱,又道:“你安心待在家里,哪儿都别去了。你不会有事的。”
“可我有很多事要做。”秦青摇头。
“那些事未必就要你去做。”
“我若不做,还有谁做呢?陶然吗?”
秦青低低地笑了,慢慢说道:“你知道吧,叫女子们上山采药,她们有可能遇上狼群被吃掉。因为顾虑这个,陶然不会去做。叫男子们组建巡防队,驱赶猛兽和匪患,他们更有可能被杀死在道旁。为了防止这样的伤亡,陶然也不会去做。修造房屋的时候,工匠有可能被巨石砸死或从高处摔落。开挖水渠更是劳民伤财,届时还不知有多少人会淹死在河道里。”
“这些事,善良的人都不会去做,因为会死人的。”
秦青看着雨幕,忽然沉默了。
叶礼的心便在此刻密密麻麻地疼了起来。陶然那样的善良,真的是有用吗?于这世道,她能改变什么?
秦青伸出手,接住几滴雨水:“她不能做的,我都能做,因为我是泰安侯府的小侯爷,我臭名昭著,穷奢极欲。我害死几个人也没所谓的,我不怕被唾骂,被勒索,被诅咒。因为我生来就是罪人。”
秦青看向叶礼,淡淡说道:“我是罪人,这是全大燕国都知道的事。罪人早晚都会被砍头,所以做事可以没有底线。”
话落,他眯了眯眼睛,唇边勾着一抹讥嘲。
密密麻麻时轻时重的刺痛,便在此时化作了剖心挖肝一般的剧痛。若非急促地咬紧牙关,强压了下去,叶礼一定会痛到嘶吼。
秦青是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