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子。”
大虬不解:“灯还能变个样子?”
莲仙也不答话,赤着身子跳下火炕,从窑屋的二隔子后边取出了一对火红的“长命富贵”大灯笼。她把两个灯笼分别罩在两个玻璃灯的外头,白亮的罩子灯立即变成了两个硕大的火球。接着,她又寻来一截光滑的竹棍,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那个红丝绒小包,取出婆婆今天刚送给他们的“夫妻同心”玉锁,把穿过系锁丝线的竹棍架在两个灯笼顶上,那块同心玉锁就吊在了两个红灯笼中间。光线朦胧了一些,可是满屋子却变成了一片艳艳的鲜红。大虬红铜一般的躯体变成了赤金,而白玉石一般的毕莲仙,转眼也变成染了朝霞的粉玻璃红玛瑙。
在红灯笼的映照下,莲仙真的成了莲花仙子——白中透着红,红里裹着白,那样娇艳,又如此清雅,真真切切,实实在在,没有一丝一缕的妆扮,真正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大虬是在上学读书时从老先生嘴里听见这两句诗的。老先生是看见一个不施脂粉却十分俏丽的年轻女人从他身边走过去后说的。大虬问这两句诗是不是老先生现想的,老先生说这是唐朝大诗人李白的诗句。李白肯定没见过毕莲仙,但此刻大虬觉得那诗就是专门用来说今夜的莲仙的。莫非自己来到仙境了?莫非她的爹娘给她取名时,就料到她会以这种模样出现在大虬面前么?那丰满高耸的乳房,那圆滑光洁的美臀,那细巧纤柔又不失健硕的腰肢,大虬是熟悉的,同时又是陌生的。那次暴风雨中暴风雨般的结合,毕竟是太匆忙太急迫了,甚至于还有几许慌乱,他没能把这美妙的躯体仔仔细细地看一看。今晚,在这没有任何世俗危压心理障碍的暖窑屋里,在这可心可意入肝入肺彻头彻尾彻里彻外炉火纯青出神入化的真爱仙境里,他终于可以不慌不忙从容不迫地把这个深爱着自己而自己也深爱着的女人美丽的身子瞅清看足欣赏个够了啊!
他把莲仙紧紧地拥入怀中,两个人又一次携手并步走上了爱的颠峰。
他们从清醒走进昏迷,又从昏迷走向清醒。几个轮回之后,他们都疲惫了,莲仙枕着大虬的胳膊,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启明星挂上东方天空的时候,不知谁家的公鸡发出了悠长而嘹亮的鸣叫。大虬还在沉睡,毕莲仙却醒了。听着大虬轻轻的鼾声,毕莲仙微笑着进入回忆,她回忆着昨晚每一个幸福的细节,仔细地咀嚼品鉴着那幸福的滋味。 。。
第05章 香泉镇玉锁传心事 暖窑屋红灯耀柔情(12)
莲仙在回味品鉴的时候,很想找一个合适恰当的比喻。
当然,假如莲仙具有一定的文学修养,那么她会把夫妻恩爱比作一篇文章。如果把夫妻恩爱比作一篇文章,那么,陈大虬就是一个功力老道底蕴深厚的文章大家。他是那样深刻,那样犀利,那样入木三分,铭心刻骨。他的情感是炽烈的,然而他绝不像那些略通文墨就自命不凡的浅薄之辈,一出手就铺排,就堆砌,就张牙舞爪,三下两下就直奔主题,结果很快便泄了气漏了底,浅陋得没有一点回味的余地。大虬把意思埋得很深,先声夺人的“引子”之后,接着便是不慌不忙地“娓娓而谈”,经过一番充分周密的“绵铺软垫”,你不由自主就全神贯注地对下面的精彩华章充满期待了。就在你兴味盎然地期待的时候,在你最渴望了解命意的时候,他的“画龙点睛”之笔就让你如同醉鬼饮醇醪饿汉吞大餐一般,顿时神思飞扬心旷神怡豁然开朗……之后便如口嚼橄榄,耳听仙乐,很久很久,仍觉余香满口,余音绕梁。
如果把男女*比作一次游览,那么,陈大虬就是一位十分高明非常出色的导游。他总是匠心独运地先把你领到初看并不起眼,细玩颇具风致的所在,或曲径通幽,或小桥流水,或“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荫”,或“山风猝起,肃振岩壁,榛莽群泉,矶石交鸣”,闻兰花的清香,观牡丹的娇艳,听修竹的低吟,让你把角角落落该领略的都领略了,最后再把你带到那飞流直下、乱石穿空、涛声震天、雪沫飞扬的所在,让你心神悸动魂魄飞升欣喜若狂欢乐如癫永生永世难以忘怀。
可惜,莲仙不会做文章,也不曾旅游过,所以她只能把这事比做绣花:大虬哥总是先绣花叶,再绣花瓣,颜色也是先浅后深,先淡后浓,最后再绣花蕊。花蕊一旦绣出,整个花朵就活了动了有了灵气儿。
她还把这事比做设宴,大虬就像手艺绝佳调味极好的厨师,他在伙房做了一道又一道菜,道道都是美味佳肴,但他却只让你闻着香气儿,并不急着给你端出来,直到你被那香气勾得腹内着火、舌下生津、两眼瞪圆、馋涎欲滴的时候,他才一股脑把那可口的美味全都给你捧出来,一下子让你甜到骨髓里香到血管里,吃了这一顿还盼着下一顿,永远没个足尽。
……
鸡叫二遍时,大虬也醒了。听见鸡叫,大虬赶紧起身。虽然已经有了干妈明确的默许和暗示,但那毕竟只是“默许和暗示”,还没有当公对众宣布他们是光光明明的正路夫妻啊!在干妈还没有向大家说明之前,还是不被人撞见为好。莲仙觉得大虬想得很对,所以也起身穿衣,悄悄地把大虬送出了大门。
他俩谁也没想到,有一个人已经看见了他们。
熹微的曙光里,那个人看得一清二楚。看清楚之后,那人便从鼻孔里发出了一声笑,笑得极狠,极阴,极其冰冷,如三九天雪山上吹过的寒流冷风。
第06章 捉奸无获小人失望 看戏受惊老妪中风(1)
发出阴冷笑声的这个人,是冯天时的族叔,叫冯成海。
论辈份排行,冯天时的父亲冯成泰为老大,冯成海为老三,冯天时和毕莲仙把冯成海叫三大。
冯成海住在冯天时家的东边,和天时家隔了一个四五丈宽的院子。两家的关系,正与两家屋子的距离相仿佛:说近吧,不近;说远吧,也确实不算远。不远;说的是血缘;不近,说的是情感。
论血缘,冯成泰跟冯成海是血统很近的叔伯兄弟,因为他们拥有同一个爷爷。爷爷的名字叫冯必书。
冯必书的父亲是清朝末年的举人,曾经在陕西扶风和甘肃兰州做过官。没做官之前家中本就不贫,做官之后家道就更加殷实丰足了。不知是过于贪婪激起了民愤,还是官场争斗惹恼了仇家,总之在冯必书十五岁的时候,他父亲在任上被人暗杀了。遭人暗杀的冯老爷连尸骨都没能回到老家,只把偌大一份殷实家业留给了独生儿子冯必书。
冯必书的母亲为了能早日续上冯家的香火,在必书十七岁的时候就让他成了亲。让儿子早娶媳妇就是指望媳妇过门以后早早生个撑门立户的“主儿家”,没想到媳妇三年里竟连着生了两个“客娃娃”。必书娘一着急,在必书二十一岁时又给他取了个二房。这二房媳妇的肚子倒是很争气,到屋里一年就给婆婆生了个大胖孙子。必书给儿子取名叫“善”,字“若水”,是从《道德经》中 “上善若水”的意思化过来的。三年之后,头房媳妇也生了个儿子,必书给他取名叫“智”,字“若愚”,也是从《道德经》中拿来的,取“大智若愚”的意思。
若水十八岁时,必书给他娶了媳妇。若愚十八岁的时候,必书给他也成了家。可是这回在生儿育女的问题上,却刚巧打了个颠倒儿——后结婚的若愚媳妇先生了个儿子,取名成泰。而先娶了媳妇的若水却是在连得了三个女儿之后,才得上儿子的。若水给他取名成江。成江之后,若水媳妇又生了一对双胞胎,也是儿子。若水给他们取名成海、成河。自己若水,儿子自然就得成江成海成河嘛。
如此一来,冯家“成”字辈儿就有了弟兄四个。弟兄四个在爷爷眼里都是一样的亲孙子。所以,从血缘上说,他们确实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