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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第2页)

那男子不说话,只是咧开了嘴嘿嘿地傻笑。

王连长惦着金子,又问那男子:“王大蛋,那老汉看守着,你说咱咋样去拿呢?”

男子说:“如果去的人多,硬下手,必然走漏风声,上头的长官知道了内情,你就不能独得。可是光你一个人去,怕又办不成事。那黑犊他爸虽说是个老汉,可就凭他的武功,眼下两三个小伙子也难得撂倒他。你就是有枪,怕也还得个帮手。不过也不能多,一个就成。我是不敢在黑犊儿他爸跟前露面的,我怕他认出我。我跟长官出去吃粮,若是死在外头倒也罢了,若是死不了将来早晚回来,我就没办法在乡党面前立站。还有一句话我得说到头里,咱们只拿金条,千万不要伤了老汉的性命。不管咋说,乡里乡亲的。”

王连长说:“那你说么样办呢?”

男子说:“我给你们带路。你再找上一个帮手。这帮手一定要是你最好最好的朋友。你俩一搭去,得了金子你俩人分。好朋友就是狗皮袜子——没有反正的。”看见党排长也正在水里扑腾,男子就指着他说:“那个长官跟你好不好?”

王连长看了看党排长,心动了。党排长是河南南阳人,王连长是湖北襄阳人,两人既非乡里也没有任何亲戚关系,但是党排长对王连长却实在是忠心耿耿。在战场上为救王连长,党排长肩膀上挨了一枪子儿,到如今那伤疤还在。走州过府遇上啥好事儿,比如说碰上了个漂亮女人,他要来玩时,总忘不了王连长。从富户人家抢来些金银珠宝,也总忘不了送给王连长一些。尤其是遇到营长、营副有事跟王连长过不去,党排长总是坚定不移地站在王连长一边,给他出主意帮他想办法。不是一奶同胞,却也情同手足,是自己的铁杆弟兄。有这样的好事,自然是叫上他最为妥当。弄到金条他们两人分,也就不必争多论少。反正是自己人,肉烂了都在锅里。

于是他招手叫过党排长,指着男子介绍说:“这是上头王家洼的王大蛋,想到队伍上去当兵。”

如此这般说了金条的事之后,三个人又尽情尽兴地游了一阵水,太阳快压山的时候,他们爬上岸穿了衣裤,约好时间地点,只等到更深人静,在碧水潭下游清水河北岸的那一片竹林边上见面。

王大蛋其实就是陈大虬。

那天晚上把毕莲仙母子往野鸡岭送的时候,他也让媳妇罗英搀着母亲,连夜离家,躲到妹妹春芽儿家去了。把毕莲仙母子在野鸡岭她娘家安顿妥当,第二天麻糊黑,他又悄悄潜回碧竹寨,敲开了刘春来家的门。

通过刘春来、冯北娃几个朋友的叙说及猜测,他们大致断定,那天莲仙受辱,极有可能是冯家父子捣的鬼。从那些当兵的并没有把铺盖行李都带走的迹象判断,这杆队伍如果不在战场全被打死,那么肯定还会再回到碧竹寨来。于是他就隐形潜踪于刘春来家中,没让冯成海父子扫到一点风声。

王连长等人返回来后,他又托这几个朋友打探并观察那王连长的行踪。天欢突然不见了踪影,天喜跟冯成海很少露面,似乎在躲避队伍上的人。而王连长等人却很喜欢每天晌午饭后脱得光溜溜地在碧水潭里游水。

所有情况都摸清之后,一个细致周密的复仇计划也就在陈大虬的头脑里酝酿形成了。

所谓金条罐子,纯属虚构的故事。能让王连长和党排长信以为真的就是大楸树旁的小茅草庵子。那茅庵其实是王家洼一个教书先生盖的。那先生原是清朝末年的一个秀才,实指望十载寒窗苦心孤诣,皇王开科进京赶考一朝名列金榜就可光宗耀祖,哪知道辛亥之年孙中山闹了革命,“反”了“正”,龙庭被掀翻了,皇上没有了,也不科举考试了,他的举人梦状元梦也就全都成了一个泡影,成了一个永远无法变成现实的憧憬。考不成试了,可他除了会念书之外实在不会别的营生,因而也就只好继续教书。他办了一个私塾,在柳家堡的祠堂里教学生。把陈大●改为陈大虬的,就是这位老先生。碧竹寨北坡那一大片竹林边上,有他家四分地。他请阴阳先生看过风水,说那是一片好坟地,于是就把自己的父亲葬在了那里。去年春上,先生的老母亲乘鹤西去,这位深受孔孟礼教熏陶的老儒生,决计恪守古礼,一定要在母亲的坟墓旁为母亲守孝三年。为了守孝,他就在离大楸树不远的地方盖了个小茅草庵房。正是这个庵房,让陈大虬灵机一动,设计了那个复仇计划。要想让那两个畜牲上钩,就必须编一个很具诱惑力的故事。而这个故事的关键环节恰恰正是这个庵子。为了防止王连长向白保长询问时露馅儿,他就把那根本不存在的金条说成是白保长的。假如问到了白保长,白保长一定会说那是一个守孝的庵子。可他越这样说,就越能让王连长相信那金条是真的,而且真的就是白保长的。

第11章  连长贪财水潭上钩  大虬报仇竹寨除害(7)

天下所有的贪婪之徒都是可恶可恨的,同时又是可悲可叹的。当贪婪的欲望弥漫了他们的心窍时,有时候非常简单非常浅显稍加思索就能一目了然的事情,他们却硬是分辨不清。比如这北竹林边上的茅庵是干什么用的,王连长不用问保长本人,只要随便问一个村民,那么陈大虬苦思冥想精心设计的复仇计划就完全有可能付之东流。然而可叹的是,贪欲使他们非常害怕别人得了信息而把这一笔横财得了去,把自己眼看就要“煮熟的鸭子”又弄“飞”了。他们是决不愿意让黄亮亮的金条落入别人手中的。尽管这是意外发的横财,不费自己半点血汗,但是,应该自己独吞的,为什么要让别人咬一口呢?哪怕是极小极小的一口,他也不想让别人咬,别人要是咬了,他会跟割心头肉一样难受。所以,他谁也不想问。于是,就谁也没有问。他们相信那个长得又壮实又英俊的王大蛋。看王大蛋那样子,料他也不敢给王连长撒谎的。敢戏弄王连长?他还想不想活了?

王连长太相信自己的威势了,自信得忘乎所以了。所以,他们也就一步一步向死神靠拢了。死亡正在向他们招手,而他们还在做着升官发财金钱美女的春梦呢。

伏天,天热,也黑得晚。等天完全黑定,就已将近戌时。大约亥末子初时分,陈大虬扛着镢头铁锨来到会合地点。人静了,碧水潭瀑布的流水声显得分外洪大。山谷里吹来一阵又一阵的凉风,竹林里一片哗哗的响声。大多数的鸣蝉都已经沉寂,不过仍有少数几个不知是遇上了高兴事还是遇上了辛酸事,偶尔在树上发出几声不知是欢乐还是忧郁的单调歌声。

王连长和党排长来得也很准时。

陈大虬领着王连长和党排长来到北竹林的一条小路边,听见南竹林里党排长的兵还在吆喝笑闹。陈大虬说:“长官,人都还没有睡静,别的弟兄会不会……”

王连长和党排长在黑暗中互相看了一眼,尽管谁也没看见谁的眼神,但是双方的意思都互相明白了。党排长略微思量了一下,对陈大虬说:“王大蛋,要不,你领着连长去挖那东西,我在这儿看着人。要有别的人来,我就挡回去。庵子里那老东西要是闹腾得厉害,就收拾了他。”最后的五个字,他说得十分有劲,听来也十分残忍。

王连长自然也“心有灵犀一点通”,他接过话茬,拍了拍腰间挎着的盒子枪,说道:“他老实便罢,若是不老实,老子就一枪崩了他。”

陈大虬连忙拦道:“不用不用。到这个时辰了,老汉八成已经睡下了。天热,那门通常也不关,咱们轻轻地过去,趁他不防备,我扑上去先抱住他,然后连长你就用绳子捆,再赶紧把他的嘴堵上。黑地里,我不说话,他认不得我。咱俩把他捆住,挡不了咱的事就成。还是不要杀人为好。杀了人,难免就露出马脚。就是把金条弄到了,查出来也得上交。你们就独得不了。不杀人,不说话,他还当是别的土匪呢。”

王连长说:“到了跟前看情况再说。”

于是,陈大虬在前边带路,王连长在后边紧跟。快到大楸树跟前时,陈大虬压低了声音对王连长说:“长官,先蹲下,那老汉好像在外头立着呢。”说着话,他倏地一缩身子蹲到了黑乎乎的一丛蒿草前。王连长赶上一步,靠着陈大虬的左肩膀也蹲了下来。也压低了声音问:“那老家伙在哪里?”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11章  连长贪财水潭上钩  大虬报仇竹寨除害(8)

两人都蹲下来了,并排蹲在了一丛很高的蒿草前。在这丛蒿草里,陈大虬早已藏好一把磨得锋利雪亮的杀猪刀。趁着王连长东张西望的时候,大虬迅速摸出了那把杀猪刀。他伸出左手指着前方,说:“连长,你看,就在那边。那边那个黑影儿,就是那个老汉。”

王连长仍然什么人影也没看见。他一边问“在哪里”一边身子前倾脖子伸长向前探看。就在这当儿,陈大虬略朝后一闪,然后又趁势猛力向前一推,王连长猝不及防,一个狗吃屎,噗嗵一声就扑倒在了地上。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刚想爬起来,大虬的一只大脚十分有力地踩在了他的脊背上,紧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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