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生,她很爱你。”俞任说,她这么看重钱也是因为以前极度匮乏,但是她把宝押在你身上,说明她做好了一个心理准备。
“什么准备?”卯生想了想,“哪怕有天我对她没感情了?”
对。哪怕有天你不爱她了,要拿走房子她可能也无怨无悔,俞任说,“卯生,这是个傻得不行的女人。”我们每个人好像都出身、成长于不同的框框里,有些人物质诉求被挤压无视,有些人的精神被侵袭压迫,还有些人遭受到了双重的扭曲扼喉,印秀是后者吧。
你觉得她被钱困住了心神,我倒觉得,她是被你困住了。卯生,你是印秀的一个执念,比钱还要深。俞任的话让卯生苦笑,“怎么可能?她宁愿坐牢。”
“人身自由和财富自由相比,对她而言微不足道,她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俞任说,她一直希望能自由地站在你身边吧?不被金钱压垮,所以她傻到用时间换空间。
卯生深思了片刻,“是的。”
“我欣赏她,”俞任说,“印秀是个敢打敢拼的人。”她眼里出现无奈,因为她想到了自己深爱的齐弈果,那样睿智活泼贴心温柔的爱人,在紧要的一步棋前选择了以守为攻。
棋法风格没有高下之分,看个人的选择倾向罢了,其实俞任喜欢进攻为上,而小齐此时的下法让她有些失望。
“俞任,你有被什么困住吗?”卯生忽然问。
“有啊。”俞任的笑容让卯生一时分辨不出是不是玩笑,“我被责任、义务困住,也曾被你困住。”现在啊,被弈果困住了。我在下一盘可能没有结果的枯燥棋局,互相试探掠地,难解难分,都没有一招破局的神手。我们双方可能心里都有一个共识:等计时结束,掷子等着点目吧。输赢在这局棋里没有意义,长久的消耗似乎才是主题。
卯生抬眉,“那为什么还要消耗下去呢?就在这里终结不好吗?”
俞任的唇动了动,“换你,你舍得吗?”
卯生的力气在思考中一点点消失,“舍不得的,你还有人陪着下,我呢?”她可能几年都见不到印秀,唯一的法子是去找印小嫦,靠直系亲属的关系去申请探视。
“不,卯生,你的棋局还在,仅仅暂停在这个局面。会有活起来的那天的。”俞任最后说,“吃饱了没?要不要出去走走?”
卯生也觉得闷,就陪俞任去酒店取回衣服,她有车,正方便送俞任回家。“我们以后都在柏州工作,俞任,这个缘分真奇妙。”这种奇妙可不是几年前大家都期盼的?
卯生将车开到俞任家楼下,她想起后备箱还有礼物,“等下,俞任。”卯生说带了点宁波特产,你拿回家和阿姨尝尝。
“那你和我一起回家坐坐吧,好些年都没去过了是不是?”俞任邀请,看卯生脸色,她笑,“不会吧?现在还怕我妈?”
“不仅仅怕,她还是我q上的好友,有段时间我一看到她那个短发正经头像跳动就心乱。”卯生说,“后来有次让我妈看到了,她直接回柏州找你妈谈。”卯生说她吓得要死,以为大人要吵架呢,结果两个人还客客气气的。其实你妈也挺讲道理的。
俞任却怔住,“我……我都不知道。”她总觉得以前是印秀抢了卯生,卯生也见异思迁,却不知道俞晓敏早就找到了曾经的恋人,可想而知她会说什么话对那时才十几岁的小兔子施压。她看着卯生说不出话,这些现在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呢,她上前抱了抱卯生,“对不起。”
卯生笑,说没事啊。忽然在看到单元楼门口抱着双臂、脸色铁青的俞晓敏,卯生的脸瞬间煞白,她紧张到结巴,“啊……俞任啊,好……好了。”
俞任感到奇怪,回头看到俞晓敏就明白过来。她苦笑了下,说不好意思卯生,这次让你背锅了。
“什么锅?”卯生已经双手贴着裤缝站直,就差给俞晓敏敬礼,“阿——阿姨好。”
俞晓敏走近,又从上到下打量了卯生好几眼,最后看着俞任,“好啊。”这语气不知道是打招呼还是生气,她最后看着卯生,“你回来啦?上家里坐坐吧。”
卯生咽了口水,看着俞任用眼神请问,“我真要去?真的?!不是吧?”
俞任说,“对,就坐坐嘛。”
于是卯生得到了俞晓敏的厚待,坐在俞任家客厅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俞晓敏则坐在沙发对面看着这个女孩——高了点,就是太瘦了。袖管子下的胳膊就根小竹竿一样。眼睛倒是好看,像她妈。气质也像经事的样子,就是这副惊怕的模样有点不上台面。
“小白,喝茶啊。”俞晓敏将茶杯推向卯生。
卯生说谢谢阿姨。她端起茶杯,却看到俞任踢了拖鞋盘腿坐在自己身侧,俞任和俞晓敏对视,这位医生妈妈转过脸还是看卯生,“小白啊,现在还在省城?”
卯生说她回柏州工作了,过段时间进转制的柏越演出公司继续唱戏。
“那你家住哪儿啊?”俞晓敏开始查户口,卯生说在近熙街还有老房子,不过租出去了。她现在住在师傅的家里,也在那条街上的金湖小区。
俞晓敏的目光顺着卯生的脸挪到下巴,最后移到她搭在膝盖的手上,又看了眼端着茶杯翻着白眼的女儿的手,她心里有了点数,“这以后就在柏州待下去了?”
“是的,和我搭档得比较熟的花旦都在柏州,加上能和我师傅继续学。”卯生喝茶,盖子抖抖索索地磕到杯沿,发出清脆的响声。
“好啊。”俞晓敏这声伴着磨牙凿齿的感觉。她恨然看向俞任,发现女儿衣领下隐隐有红印。俞晓敏的手抓住了沙发坐垫,“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