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的俞任过了好久才回:那你寒假回来,我陪你啃一箱。
大姑娘决定腊月十九这天回柏州,丰年和她一起买的回乡车票。宿海说不要硬卧,硬座就行了,差好几百呢。丰年没想到宿海精打细算到这个份上,偷摸帮她一块儿买了硬卧,说我年纪大了,坐不住那么久。
来时一个人有点忐忑,回家却有坏丰年相伴。宿海情绪很高涨,离开左家庄前给周姨一家买了礼物,还特意给熟悉的几个老阿姨最后洗了头。腊月十九一早就在店门口等着丰年来会合。
为了迎接马年,宿海还特意夹了个卡通小马的发卡。丰年说马年是她本命年,属老虎的宿海说太好了,咱们凑一块儿马马虎虎的,好兆头。小姑娘等了一小时,才看到丰年拖着箱子走向芳芳精剪。
“怎么才来?”虽然时间还早,但是宿海等得有点儿不开心,因为丰年态度有点儿马虎。
“嗯……”丰年说她可能要迟一天两天才回柏州,突然有点事,“我送你去火车站吧。”
“啊?又是我一个人呐?”宿海拿下小发卡咬嘴里,重新梳好头发再夹上,丰年说漏了,我帮你重新夹。再老老实实等车,见了鬼,一辆也看不到。周姨见宿海有点儿急,“我让你叔叔开车送你们吧。”可人家这会儿不晓得在哪里带着客户看房子呢。
宿海说不麻烦。丰年也说不麻烦,想了想,她拨了宋姐的电话。今天正好周日,宋姐也在左家庄的房子里。没一会儿,银色的汽车就开到了芳芳精剪的门前。宋姐热情招呼她们,波浪长发跳在肩膀上,宿海说阿姨,你头发做得可真好。
宋姐尴尬地笑了下,“谢谢小朋友。”
宿海像知道了坏丰年爽约的原因,可能还是不甘心惹的。她一个人坐在后排一会儿看看低头在副驾驶上盘手指的丰年,一会儿看看后视镜里宋姐那漂亮的双眼皮。大伙儿都没说话,车到火车站后,宋姐说她找地方停车,丰年去送宿海。
宿海又说谢谢阿姨,先祝阿姨春节快乐。宋姐笑,也祝小朋友快乐。这么高的个头,一张嘴声音还有点儿奶,下车还挽着坏丰年的胳膊拉着,就是个孩子。丰年回头看车里的宋姐,对她深幽幽的眼神报以感激一笑。
“坏丰年,你要金风玉露一相逢了吗?”宿海问心事重重的丰年。
不,就是有点事要解决。丰年说,再摸摸宿海的头,“你在路上小心点儿,到了柏州给我打电话。”她说对不起小海,我放你鸽子了。
“没事没事,个人大事要解决的。”宿海在安检前回头看坏丰年,心里忽然皱了下,有那么丁点儿难过,“我小时候害你被警察抓过呢。坏丰年,好像我俩在一起就没什么好事儿。这次算我赔你的。”宿海说你回来记得找我啊,我们都想你。
最后宿海还是放下箱子抱了下丰年,“哎,你别老耷拉个脸行不行?不就是谈恋爱吗。你不甘心就去争取啊。坏丰年这个道理你都不懂?”
“小海,你是不是上户口时改了年龄?”丰年笑,“你怎么这么懂事儿?”
我当然懂,我有两个爸一个妈,两个奶奶一个弟弟,我比很多人都懂,但是我妈啊,总说我是孩子。坏丰年,我先回家了。宿海对丰年招手时还有哭的冲动,大约丰年的孤独感传染给了她。
找到宋姐的车坐了进去,宋姐说我送你回学校?她的手想摸一下丰年的脸,半路抽回,“你一个多月都没回我,我以为咱们俩这辈子都不会见了。”对这个上次在相逢一刻忽然哭起来的女孩,宋姐还是割舍不下。她说你怎么这么傻,你又不吃亏。
“我不怕吃亏,我怕糟蹋了感情。”丰年当时的话让宋姐愕然,而后穿上睡衣,说那就算了。
车还是开往左家庄,还是进那个小小的两居室,还是糯米普洱的味道。宋姐说你还是留下来见我了,长叹一声后,她抱着丰年的头,听着女孩在她怀里哭得小心。你要我怎么办?宋姐无奈之下只能如是反问自己。
好多夫妻婚内出轨各玩各的,还是因为婚姻这张纸还有点别的价值,也是因为“玩”就是“玩”,当不得真,玩的时限总超越不了婚姻效益的时限。和成熟的情人就不会有这个苦恼,大家心知肚明地抽丝剥茧,酣畅淋漓后无疾而终。可这么个剔透执拗的女孩,偏偏不接受好多成年人的游戏规则。
丰年说我不要你怎么办,你有自己的生活。我想喜欢你,我想我开始喜欢了。可咱们别联系了,你就让我安安静静地偷偷摸摸地喜欢就行了。我想给你干干净净的感情,我不图你什么,你的钱,你的身体我都不要。你每次给我的消息和电话,甚至去学校找我,对我都是煎熬,我跨过去挺难的,你知道我这么赤手空拳两袖清风的人,能抵御十次二十次,可能架不住三十次四十次。
宋姐的眼圈倏的红了,她的手收紧,最后亲了亲丰年的额头,“好。”她说你就是太聪明了,把我的外衣扒得精光,让我自欺欺人不下去。我没资格的,我心里清楚。
再过了会儿,丰年要离开怀抱,宋姐的手却不松,“要是我离婚呢?”
丰年不可思议地抬起满是泪水的脸,“璋璋怎么办?”璋璋是宋姐的女儿。
宋姐摸着丰年的头发不说话,她还在评估和预测,在心里架构着一个个模型。最后宋姐说,我试试。
丰年的泪水那一刻决堤,“从来没人和我说,她会试试。”
宋姐哭笑不得,“因为我舍不得你。”她说自己不是个优秀的女人,心太容易软,还不够硬。谁让我碰到个叫怀丰年的软面团子?这是孽缘吧。
丰年说是孽缘,宋越琼,我妈也姓宋。
头顶挨了宋姐一下,随后是她的笑,“书呆子。”然后是无声的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