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薨的第二天,整个京都下起了鹅毛大雪。那样纯净厚重的白色,将昨日的喜庆、血腥、悲壮、以及种种的种种,全部埋葬。
碧幽园里,破败的房屋遮挡不住霜雪的寒冷,没有冰丝银炭和软香于怀,瑞王在简陋的床榻上缩成一团,从没想过自己会过这样的日子。
他尊敬的父皇呵,没打算杀他,却也没打算放过她。就让他再这样比死还不如的境地里,活着,一天一天地活着。
他冻得瑟瑟发抖,嘴皮子直打哆嗦,眼睛沉重得像有千钧力压在上面,却不敢闭上眼睛。
造反本就是条不归路,赢了,名垂千古;死了,也输得壮烈。却不想轮到他,最后还免不了落个冻死的下场,那在史书上记一笔,该多讽刺?
“吱嘎——”
破旧的房门被人推开,屋外的雪光照射进来,让屋里亮堂了不少。
他伸手挡了一下光,等把手放下来的时候,就见一小太监,正在从食盒里拿出饭菜来:“瑞王殿下,该吃饭了。”
“吃饭?”
他目光悠悠,最终沉默下去,没有欣喜,更多的是平静。
起身,撩袍,还是那尊贵姿态。坐到桌旁,由着那小太监给他递过筷子,他接过,伸筷夹菜。
“有酒没有?”
“有。”
小太监从食盒里拿出酒壶来,替瑞王倒上一杯。
瑞王端起来,品了一口,烈酒如火,烧得喉咙有些痛,可那热量也一下子把身上的寒冷驱散了个干净。
他放下酒杯,吃了口菜,慢慢开口:“本王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小太监低着头:“奴才身份卑微,瑞王殿下怕是认错人了。”
“不不不……若本王没记错,你好像是本王府上的姬妾,后面又被送给了一个七品小官?”
瑞王抬起头来,打量着她,轻声笑了起来。
“说来,若不是当时情况紧急,本王也是想把你留下来的。蜜糖吃多了,也会腻人,总会想着要点冰山美人来换换口味的。”
小太监默默站在一旁,眼神未变,神色如常:“殿下您喝多了。”
“才一杯而已,怎就喝多了呢?”瑞王眯了眯眼睛,轻轻笑了起来,“你是父皇的人?”
小太监摇了摇头,寒风凌冽中,那话也仿佛字字如刀:“是要你命的人。”
“要我命?那看来真不是父皇派来的。他啊,肯定希望我在这里自生自灭,都懒得脏他的手。”
瑞王说着讥笑一声,又回想起他冲进无极殿,要逼宫时的场景。
那会儿没有一个人脸上露出慌张的神情,他们分明用一种怜悯的目光望着他,只有他还傻傻地觉得定能成事。
结果呢,最亲近、最信任的两个人才是背叛他最深的人,这让他不禁感慨,他这一辈子,是活得有多失败?
瑞王自嘲地笑了好一会儿,缓缓地抬起头看向小太监:“你就是那慕长亭的遗孤吧?”
小太监这时候才抬起头来,那张比常人白了一度的脸上,五官秀气,气质冷冽,正是慕清。
瑞王感慨道:“本王派了那么多人去杀你,结果你都还能逃脱,也算你命大了。”
命大是假话,她几经生死才走到今天这一步,仇人就在眼前,她会亲自送他归天。
“你要的东西不是已经拿到了吗?那为何还要费那么大力气追
杀我。”慕清问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