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织田信长在东征西讨下,好不容易缓和了一些不利于织田家的局势,但形势依旧没有向着有利于织田家的方向发展。
作为两代与织田弹正忠家联姻,且作为武卫斯波家庶流的小林城城主牧长清(正室为织田信秀之女小林御前)在获知上杉家、关东公方家指认斯波孙三郎为新一任武卫斯波家家督的消息后,直接终止了攀登富士山的计划,带着同族家臣牧虎藏前往小田原城,请求觐见斯波孙三郎。
尽管斯波孙三郎并没有获得武卫斯波家的系图、家宝,但并不妨碍他去继承武卫斯波家的家名。毕竟,如今有上杉家与关东公方家的指认,就算足利将军家反对也是无济于事的。
牧长清虽说在织田家中地位并不高,也没有什么实权,但他有一个特殊的爱好——登山(《尾张志》记载一共攀登富士山七次)。
正因为这个原因,使得织田信长看在叔母长荣寺殿(牧长义正室,织田信定之女,织田信秀之妹)的面子上,并没有将他与斯波义银、石桥忠义等人一并流放处境,反而让其领有四千石知行地。
而武卫斯波家的嫡流之中,也就只有毛利秀赖(毛利长秀,斯波义统次男)、津川义冬(斯波义统三男)二人没被流放。
其中,毛利秀赖在其父斯波义统遭到弑杀之际,被原武卫斯波家马廻众毛利河内守救下,此后成为毛利河内守的养子,因武勇出众,被织田信长选为赤母衣众的一员;津川义冬则是因喜好茶道,以及其妹是愿得寺住持愿得寺显悟(第二代愿得寺住持)的正室,织田信长为了能与石山本愿寺继续保持联系,以及尽可能借助一向宗的力量去牵制上杉家,便将津川义冬收为直臣。
可织田信长还是漏算了一点,愿得寺显悟是一向宗第八代法主本愿寺莲如的十男本泉寺实悟(本泉寺兼了)之子。
因本泉寺莲悟膝下无子,本泉寺实悟这才将位于河内的愿得寺交由长男显悟去继承,自己远赴加贺,被异母兄长本泉寺莲悟收为养子。
先前,由上杉家外交僧本誓寺超贤的斡旋仲介之下,才得以让前任一向宗法主本愿寺证如收回了对本泉寺莲悟、本泉寺实悟、光教寺显誓等加贺小一揆众首要人物的破门状,并许可他们重返加贺一国重建寺院道场。
对于本泉寺莲悟、本泉寺实悟、光教寺显誓等原加贺小一揆众的首要人物们来说,若是没有上杉家,他们哪里还有重返加贺寺领、重建寺院道场的机会?
这也导致了三河爆发大规模一向一揆后,加贺的一向一揆众主战派在本泉寺莲悟、本泉寺实悟、光教寺显誓等人的牵制阻挠下,无法调集大军去侵攻上杉家治下的越中一国,避免了上杉家陷入三线作战。
牧长清早就对织田信长流放从兄斯波义银感到非常不满,但其母、正室皆是出自织田弹正忠家,就连家臣还有一些是作为其母、正室的御前家臣团转仕牧家的。这就使得牧家实际上是被织田弹正忠家所掌控。
为此,牧长清只得假借自己喜好登山为由,让其弟牧长正担任自己的名代后,就与同族家臣牧虎藏一同离开了尾张,开始在东海道诸国之中游山玩水。
但牧长清的快乐生活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上杉家已经将版图迅速延伸至东海道境内。
在上杉军攻入骏河境内之后,就使得牧长清不得不终止攀登富士山的计划,只好与周边的领民一同逃入浅间大社之中躲避上杉军的兵锋,直至上杉家稳定了骏河、远江两国的形势,他才离开浅间大社,但失去了攀登富士山的兴致。
当牧长清准备返回尾张之时,却在途经远江之际获知了三河爆发一向一揆的消息,加上上杉家、北条家封锁了三河、远江两国的海港,并对过往船只进行严加盘查,使得他滞留于远江境内,无法归国。
等到上杉家与北条家弹压了三河一向一揆后,牧长清又因上杉家与织田家交战规模扩大,担心自己被上杉军或北条军认为是织田家的物见,又不得不折返骏河。
就在牧长清准备放松一下心情,去攀登富士山之际,却意外获知了上杉家、关东公方家指认原高水寺斯波家嫡流出身的斯波孙三郎继承武卫斯波家的家名,顿时让他没了攀登富士山的想法。
毕竟,在牧长清看来,织田家与上杉家交恶根本不是明智之举。连一度雄踞东海道骏河、远江、三河、尾张一部的今川家都被上杉家在短时间内击败,如今的织田家连尾张一国都没有完全压制,如何战胜得了已经扶桑近半之地的上杉家?
于是,牧长清就打算赶在织田家败亡之前尽快出仕武卫斯波家,以免织田家在被上杉家攻灭后,牧斯波一脉遭到清算。
不过,此时的上杉家家督上杉清定、关东公方足利义氏可没有时间去召见牧长清,因为静谧奥羽两州的总大将上杉定虎已得胜率本队返回,并进入了相模境内。
天文二十三年,七月五日。
天空清澈澄明,金色的阳光照耀着武家圣地鹤冈八幡宫的里里外外。
为了表彰上杉定虎为上杉家静谧奥羽两州,清定便决定带着嫡男越后太郎丸与名义上的主君足利义氏于鹤冈八幡宫进行郊迎。
这一天是上杉家臣民的一个盛大节日。
宽阔的镰仓街道两侧一大早就已是万头攒动,无数的上杉家奉公人、代官、奉行以及相模领民皆在翘首眺望——等待班师凯旋的上杉家笔头重臣上杉定虎与其麾下骁勇善战的将士。
当器宇轩昂,且身着二重织纹绫直垂,头戴折乌帽子,外穿唐绫叠缀大铠,骑着放生月毛的上杉定虎出现在众人的眼中,围观之人皆不约而同地发出响彻云霄般的欢呼声。
而上杉定虎所穿戴的那套精美绝伦的大铠,在阳光下闪耀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华丽光芒。
紧随上杉定虎之后的便是长野业正、太田资正、宇佐美定满、新发田长敦、佐竹义昭、里见义尧、樋口兼丰、加地春纲、金津义旧、仓贺野尚行、白井胤治、泽根高秀等参阵诸将,以及三千名英姿飒爽的骑马武士和五万余甲仗鲜明的足轻、徒步武士。
凯旋而来的上杉家大军伴随着雄壮的法螺声,缓缓走在镰仓街道上。
清定与越后太郎丸、足利义氏一同站在鹤冈八幡宫的正门外,面带笑容的注视着自家的大军。
作为上杉定虎的义兄,清定自然为自己能拥有这样一个的能征善战‘义弟’而感到欣慰和自豪;作为一个家督,他同时也为上杉家能拥有这样一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强军而感到喜悦和骄傲。
然而,清定那温婉和煦的笑容背后,却隐藏着一种常人难以发觉,且无形而又强烈的东西——隐忧。
毕竟,越是可靠之人,也是最危险之人。
在清定的眼里,上杉定虎的功劳实在是太大了。最初是击败了芦名家,静谧了会津四郡;继而越山南下,讨伐倒向北条家一方的上野诸将,静谧了上野一国······如今更是击败了南部家、浪冈北畠家,一举静谧了奥羽两州。
放眼整个扶桑五畿七道,除了上杉清定之外,还有谁的武功比上杉定虎更盛?放眼整个上杉家中,还有谁的功勋比上杉定虎更高?
在上杉定虎不断提升的功勋、威望下,其麾下家臣是否会再度心生贰意?
就在这家中上下欢庆之际,面带微笑的清定不得不在内心深处对自己发出一连串的诘问。
可清定的心里并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