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房来,展老爷待要唤人过来吩咐,却见庭院里下人竞相奔走,吵吵嚷嚷,早已乱成一团。
展忠挤过众人来至老爷跟前,慌慌张张道:“老爷,不好了,不好了。”指向墙根。
展老爷顺指望去,只见成群结队的老鼠拖家带口,光天化日之下向展府的下水道和狗洞涌去,极力逃命的架势。侧耳一听,府墙外亲邻们“老鼠老鼠”的呼喊声隐隐传来。这厢老鼠尚未逃窜完,墙外猫叫声却又此起彼伏。猫叫声越来越大,下人打开门来瞧看,只见一大群猫来势汹汹齐冲展府而来。展老爷忙命人关门。那猫在门外不停挠门嘶叫,眼见门路不通,群猫跃上墙头,冲将进来。
展老爷哪曾见过这阵势,怀里的孩子险些抱不住,一边命人赶猫,一边吩咐人守在夫人门口。
群猫进得展府,也不捕鼠,反是向展府西北角涌去,千百只猫,无一例外。
展老爷将小儿子交给展忠抱着,带下人向西北角赶去,转过影壁,眼前之景再一次冲击了展老爷并不坚韧的神经。
千百只猫,既有家猫,也有流浪野猫,正齐刷刷地蹲在展府厨房门前的寸许土地上,此时一声猫叫也无,皆仰头望着厨房门口。
门口站着一个粗衣妇人,捧着双手,目瞪口呆。
看着这些猫,展老爷打心里觉得诡异。他竟从这些猫的表情里看到虔诚,群猫看向妇人的眼神闪烁着尊敬,仿佛那是它们的王。
妇人看到展老爷方才回神,吓得直掉眼泪:“老爷,老爷,这是咋啦?”
展老爷忙安慰几句,看见妇人双手一直捧着,有些奇怪:“王妈,你手里是什么?”
“是只猫崽,花狸生的。”
展老爷心下一顿,觉出些门道,这些猫总不可能是冲他展府一个普通的厨房老妈子而来,难道皆因这猫崽?
“王妈,你过来。莫怕,捧好猫崽。”
妇人听了老爷的话,壮了胆,抬步走来。说来也怪,群猫见王妈走来,竟让出一条道,待妇人走到展老爷身边,群猫皆回过身来,安安静静,蹲向众人。
“老爷,花狸,哦,就是二个月前从虎神观救回来那只,刚下了崽,就这一只。我才要给它铺窝,就听见外面猫乱叫,开门一看就这样了。”
展老爷向妇人手上看去,猫崽儿比普通的大了一圈,通体黑色,湿漉漉一团,尚未睁眼,好像也没什么异状。老爷也拿不准主意。
正无措间,正院又闹哄哄一片,展忠哭着跑来:“老爷,老爷……夫人……小少爷……”
哪还顾得上群猫,老爷急往正院赶,迎头撞上众丫鬟扶着夫人走来。
展夫人见到人,一把扑上来,面上泪痕涟涟:“老爷……我那苦命的儿啊……”
老爷搂住夫人也哭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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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茶寮。
常州府地处运河要道,往来客商众多,城门边歇脚的几个茶寮几无空位。
季高拍拍身上的道袍,晃到一处茶寮,捡了空位坐下,顺手将“铁口直断”的算命帆靠在桌边,要了杯茶,扎起耳朵听众人闲谈。
“最近可有什么新闻?”
“倒是有几桩。”
“我也知道一桩,就昨日,咱常州界内大日头底下,老鼠奔走逃命,那景象,啧啧,跟赶集似的。然后啊,猫都发疯了,又叫又跑,怕有成千上万呐。奇怪的是都不抓老鼠。我家拴着的猫,自己把绳子咬断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动物有异象,难道要地震了?”
“不像,单只是猫鼠,这狗啊、猪啊啥的,倒没动静。”
“可不是,奇的还有呢。这一大群猫全跑到展府啦。”
“哪个展府?”
“城南展员外展大善人呗。说到大善人,听说昨个他夫人生了?老来得子啊,也是善人心好,虎神显灵送子了,赶明也让我媳妇拜拜去。”
“只是听说,生了双子,好像死一个?不知真假……”
“虎神观那儿也有些新闻,听昨儿石虎山脚下的猎户和求拜的人说好像看见虎神山上的石老虎变成真老虎了,怪吓人的……官府都派人去看了……”
…………
季高听了一会儿,掐指算了半天,暗道:好巧!满意地点了点头,打听了展府的具体所在,起身直奔城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