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情?”
裴负雪有些不可置信,他凝视着眼前的人,深入骨髓的窒息感将他吞噬,巨浪掀翻了孤舟,他狠狠抓住傅容时的手臂,越攥越紧,声音苍凉又绝望。
“这么多年以来,你对我只是恩情?”
傅容时的手臂被紧扣着,他无法挣脱,疼痛感叫他忍不住皱了皱眉,裴负雪下意识松开一点儿,又很快再次攥紧,他的声音变得苦涩,看着傅容时一如既往冷静的脸,他忽然扭曲地苦笑起来。
“傅苒,你一点儿都没有,爱过我吗?”
哪怕只有一点也是好的,哪怕仅仅只是爱过,就能叫他在边关的风雪中挺过另一个七年,这七年他太痛了,唯有想着傅容时聊以慰藉,到如今他却告诉自己,这一切都只不过是恩情,都是假的,所有的温柔不过是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傅容时眼睫轻颤,他别过头,眼眶早已经红了一片,泪珠从他青灰色的瞳孔中滑落,砸在实木的桌子上,积起一滩水渍。
“有一点。”他傲然仰着头,不肯让眼泪再次掉下来,傅容时咬着唇,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是有一点儿的。”
人向来是贪心不足的,裴负雪原本只是想要一个傅苒到底爱不爱他的答案,如今得到了这个答案,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恶劣的情绪在他的心底蔓延着,像是贪吃的毒蛇——一点儿都有了,为什么不能继续爱他呢?为什么不能给他全部?
傅容时默默地流着眼泪,裴负雪想像以往一样轻轻地给他擦干净,然后捧着他的脸亲吻他,最终却只是手指动了动,仿佛无动于衷般看着这一切。
“可是这一点儿……裴负雪,不足以让我放弃所有跟你走……”
裴负雪忍不住辩驳:“为什么不能?”
他不差,他从来不妄自菲薄,裴负雪知道自己从小就是天之骄子,说得傲气点儿,有人喜欢他是应该的,可是他不要别人的,他只想要傅容时的喜欢,这算不上得寸进尺,他早就想要了,年少时他们二人关系最好,合该是永远在一起的。
傅容时深叹了一口气,道:“十年前你拿千年药参救我性命,我很感谢你……七年前这条命我权当已经还你了,我没那么大权利,我做不了什么……如果你实在恨……那你就……”
杀了我吧。
可是他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出来,就被裴负雪强硬地打断,他起身来到傅容时面前,脸色冷凝得可怕,他攥着傅容时的手腕,道:“你要谈恩情,可是我救你一命的恩情,你以为几封信几个药膏就能还尽了吗?!”
“你欠我的是一条命,傅容时!”
裴负雪在说出这句话的后一刻,他就已经后悔了,他不愿拿恩情裹挟他爱的人,他不该这么说叫傅苒难做,他后悔了,他想收回自己说的话。
傅容时苍白面容上的绝望蔓延着,他沉默不语,低垂着眸,好半天才像破罐子破摔般道:“随便吧。”
“你想怎么样?都随你。”
裴负雪手指一紧,巨大的无措将他吞噬,深入骨髓的冷叫人窒息,每呼吸一次,都拉扯煎熬,难以忍受。
傅容时是真的存了,和他彻底了断的心思,他真的不想再要他了,那些耳鬓厮磨的日子,那些年少时的风光无限,早就回不去了。
傅容时轻轻的声音像是漂浮在空中:“后天我就回京了,这两天你想叫我做什么,或者你想做什么,都随你。”
裴负雪咬着牙,道:“等你回京,我就攻下边城。”
傅容时眼睫颤了颤,“可以。”
“我要杀了赵元宜!”
“嗯。”
“我要叫长骁军改姓裴,起义杀了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