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城不由得皱起双眉,他觉得“死人”这个字眼好像一直在身边打转。才刚结束后藤田吹治丧委员会的工作,就连第一次来到creole,也是在葬礼结束之后。记得当时是参加阿吹她儿子的告别式,也是自己第一次加入治丧委员会。结城也还记得当时缩着身子坐在丧主位子的老婆婆,想不到过了半个月之后,她也被葬在儿子身旁。
结城轻轻的叹了口气。
“这阵子还真是死了不少人。”结城话锋刚落,长谷川、广泽以及田代全都不约而同的看着他。“这种情况正常吗?”
结城以前从未碰到过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一连死了那么多人的情况。短短的半个月不到,他就一连参加了后藤田秀司、阿吹以及清水惠的葬礼。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住在山如的那三名老人,虽然结城与那三名老人素昧平生,也不隶属于同一个治丧委员会,然而他知道其中一名死者就是后藤田吹的哥哥。半个月之内连续死了六个人,这个数字实在是多了些,再加上村子里的人口本来就不是很多,更突显了这件事的不寻常之处。
“当然不寻常。”广泽露出苦笑。“不过也不是没有先例。外场村以老年人口居多,每年一到季节变换的时候,总是接二连三的有好几个人死去。”
“而且,”长谷川将话锋接了过去,脸上挂满了微笑。
“这里的人口不多,村民之间又紧密地结合在一起,一旦有人不幸过世,消息立刻就会传遍全村。再加上治丧委员会细密的组织,绝对不会出现明明知道隔壁在办丧事,却不晓得到底是谁过世的情况。乡下地方不比都市,那种疏离的人际关系在这里是看不到的。”
“嗯,的确如此。”
“所以你才会觉得这阵子好像死了不少人。实际上单就人口比来看,死亡人数也不比一般地区高出多少,因为外场村的老年人本来就比较多。”
一旁的广泽也点头赞成。
“死亡这种事好像会传染似的,一家的丧事才刚办完,紧接着又得去替另外一户人家办丧事,这种接二连三的情况其实并不少见。等到这一波高潮结束之后,就会平静个一段时间,然后后下一波高潮又紧接着开始。嗯,确实就像波浪一样起起伏伏的。”
长谷川和田代也深表同意。
“而且还会集中在某一个区域。”田代有进一步的说。“某个治丧委员会忙得晕头转向的时候,其他的治丧委员会却闲得没事干。”
“真的吗?”
长谷川露出微笑。
“当然是真的,我所隶属的治丧委员会现在就没什么事情。其实自从我加入治丧委员会之后,算来算去也只办过一次丧事而已。”
“哦?”
“就在我刚搬来外场的时候。搬来之前我岳父不幸过世,不过当时我还没加入治丧委员会,所以不能列入计算。严格说来,我还真是只有经历过一次丧事而已,这方面结城先生的经验可就比我丰富多了。”
“这种经验不要也罢。”结城的埋怨让广泽不禁笑了起来。
“我所隶属的治丧委员会也是闲了好一段时间,整整五年之后才碰到秀司的病逝。前阵子我母亲过世之前,村子里也是一连走了好几个人,平均每个月都有两户人家在办丧事。当时就觉得村子里怎么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想不到接下来就轮到我母亲了,那时只觉得我母亲是被勾走的。”
“勾走?”
广泽点点头。
“在我母亲之前趋势的刚好是母亲最好的朋友,她大概觉得一个人太寂寞了,所以才把母亲一起带到另一个世界。”
“原来是这个意思。”
“当然这只是迷信而已。不过死亡还真的会像传染病一样一个传一个。或许你觉得我想太多了,可是我觉得这句话真的很有说服力,不由得你不相信。”
这时长谷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只见他摇头叹息,神情十分感慨。
“秀司大概是不忍将老母孤零零的丢在人世,所以才把阿吹勾走的吧?”
广泽摇头苦笑。
“说这种话虽然没有科学根据,老实说我还是挺赞同的。村迫家的秀正把外甥勾去作伴,被勾走的秀司再将母亲一起带走,这种解释倒是比较说得过去,至少让我们这些还活在世上的人不会那么难过。”
广泽的说法十分中肯,结城也只能无言的点点头,同时内心也油然感到不可思议。
死亡是一种极为普遍的现象,只要诞生于这个世界上,就必定会面对死亡。人的死亡十分自然,然而当周遭的亲朋好友死亡的时候,村民却很难以平常心看待这种再自然不过的事,他们往往将死亡归类于不应该发生的悲剧。要是这些不应该发生的悲剧接二连三的发生,村民就会将这种现象视为一种灾祸,内心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恐怖以及不安,就像突然强迫自己面对平常没有意识到的现实一样。他们无法接受自己的身边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同时也对接二连三的死亡感到无比的不安。当他们的不安成真的时候就会陷于最原始的恐惧而无法自拔。村民面对死亡时的内心情感虽然混沌不清,然而若将这种复杂的心情以文字来形容,应该不外乎就是“难以接受、不安以及恐惧”。
及时明白这只是偶发事件,内心依然深信这一定是经过筛选之后的结果。死亡的阴影充斥在你我身边,人们无力支配死亡,也无法参与决定生死的过程,只能将暧昧模糊的不安诉诸于“勾走”这个字眼,以求得内心的短暂安宁,即使这只是一种一厢情愿的自我安慰。
“人类真是奇妙的生物。”
结城喃喃自语。看到广泽以讶异的眼神看着自己,结城笑了。
“没什么啦,我只是觉得人类对死亡这件事总是有特别奇特的诠释方法。”
“可不是吗。”广泽报以一个平静的笑容。
这场雨一直下到傍晚还没有停,反而有愈下愈大的趋势。实践还不到下午五点,厚重的云层和滂沱的大雨就让天空暗了下来,高见不得不站起身来打开电灯。
从门口往外望去,连道路两旁的人家都模糊得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