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端午前后,楚风几乎是被来求字的人们困住了,从五月开始的第一天,就6续有人上门求字。而等到端午的前一日,楚风硬生生是整日都几乎被人按在桌子前头,没怎么挪过地方……
这是因为杭州城这时有这样的习俗,五月出五要在家中悬挂一幅对子,用朱砂在上面书写“五月五日天中节,赤口白舌尽消灭”来讨个吉利。
官宦人家、书香门第之类的,自然会自家写好。但寻常百姓连认字都不能的,只能到处求书,也不知是谁第一个大了头阵,求到楚风这里来,于是其他百姓也开始竞相效仿起来。
寻常百姓能那得出来的润笔自然是有限的,好在楚风见风俗如此,便也只当是做善事了,并不要求什么,来者不拒。
结果那一日下来,到得晚间,整个书画行几乎被鸡毛、鹅毛、麦穗、野菜之类的东西覆盖了,甚至角落里还散碎着一些竹蜻蜓、虎头鞋、女子用的绣花团扇之类稀奇古怪的东西……之后都被楚风随手送人了。
虽说是一日的混乱,但这日过后,楚风的名声在杭州城可谓是越来越大,寻常百姓们都赞他一个好字。这事情后来传到了知州大人的耳中,笑着赞了句“品行方正”,然后挥手便写了这么一方匾额,叫人装裱后送到了6氏书画行中。
这事情交给了刘正平去办,刘正平自然办的是十二分用心,风光体面,敲锣打鼓的带着匾额游街,闹得半个杭州城都知晓后,才将匾额送到了楚风手中。
就是这样一番闹腾之后,楚风的名声更加如日中天了。
名利这种东西,楚风不会耗尽心思强求什么,若是真正简简单单甚至莫名其妙的来了,他倒也不会故作姿态推脱什么,只是简单的接受了下来。
但楚风也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被人吹捧到云端之类,并不是什么好事情,这一点,楚风是一直清醒的。
当然,这自然也与他并没有真正享受太多名利带来的好处有关,让人弥足深陷的东西,从来都不是突如其来的事件。毕竟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事到如今,楚风所得到的名利,其实十分的简单。
利益上,也只是一些润笔费,说实话,他毕竟还只是一个少年人,书画上虽然得到了一些官员几句的赞赏,但距离真正意义上的“大家”还差距甚远的,所以润笔高不到哪里去的。可以指着这些润笔吃饭,但想要因为这些书画大富大贵起来,还是很有难度的。
而名声方面,楚风真正感受到的其实并不多。
几个明显的变化……一来,是街上许多人都认识他,有些人会主动来打招呼,这时候,楚风便笑着客气几句,说实话,这种感觉倒是跟在校园里行走差不多,都是很随意的,并没有什么身份地位上的差距。
其次的一点,或许稍微明显些,就是楚风渐渐的会接到一些名刺和请帖,邀请他饮宴之类的事情。
楚风并不想耗费太多时间在这类事情上,所以大多数便客客气气的推掉了。因此倒也不免得到几句怨言,“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了”这类的话,楚风也是听到过的,但都当作了耳旁风,并不在意。
真正的朋友小聚楚风自然是不会推辞的。刘正卿这边也带着他参加了几次士子们的宴席,都是与刘正卿十分熟稔的,所以席面上也随意些,并没有太多的尴尬、奉承之类的东西在,谈笑起来也十分舒服。
饮月舫之后又去过一次,与琴操姑娘见了面,但只是小弹了一曲子便离开了。听说琴操姑娘最近正红得紫,一个晚上不知要周转与多少场面之间,当真是时间就是金钱了。
楚风远远的看着那个女子,只觉得她依旧的静雅出尘,不论如何在世俗中游荡,周身都彷如纤尘不染一般,干净的令人赞叹。
他哪里知道,琴操私下里已经派人,去楚风那里求了许多次字画了。那些字画如今都在琴操的房间里安安静静的摆放着,供她在偶尔得了闲的时候,拿出来摩梭赏鉴……
日子过得匆匆忙忙,倒也有滋有味。
这一日,楚风将范家娘子过几日便雇船北上,邀请他们几人同行的事情与文端先生说了。文端先生想了想,觉得这件事情主要还得看程源先生那一边的想法。
“明日你出城,老夫也跟你同行。程源也是雅士,只是未免太执拗了些,且看老夫如何劝他!”文端先生捋须而笑,看起来胸有成竹。
楚风虽然不敢完全相信,但有了文端先生这句话,一颗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三分。
用过早饭,打开店门,楚风便见到一个撑伞而立的身影。
一袭红色的雨用斗篷遮蔽住了她的身形,却无法掩盖住她骨子里散出的微微冷傲。这红色的斗篷有不少地方被雨水浸染过了,流露出一种半旧的痕迹来,仿佛与眼前这一片灰色的调子融合到了一处似的。
雨帘细密的要命,十步之外的东西已经看不清了。对面的屋檐隐隐约约的勾勒出一条线来,又仿佛微风一吹就会被吹跑似的。
她撑了一把淡黄色的油纸伞,背对着房门,安静的站立着,仿佛要融入这一片雨水当中。